华胥拾遗(112)

陈硕珍本有一些体力不支,支撑不住,这会儿突然得到助力,顿时战意大激,手上竹棍又加了两分力道。

她看向身侧不远处这个黑衣傩面的女子,见她剑法凌厉至极,招招致命,一时大惊。因着她发现自己识得这剑法的路数,这剑法已是二十多年不曾得见了。

但危机之下来不及思索太多,她与燕六分别负责两个方向上来的大部分敌人,苦熬苦战,且战且退,总算等到浮云子三人半拖半抬地将段成才从侧门救了出去。

“包围!包围的人呢!”裴谡大急,连声高呼,奈何他指挥不动开封府这帮官军。他们无人统一部署指挥,遇袭之后就是一团乱,脑海里压根就没有合力包围开封府的概念。在府里传来警报声时,门口守卫的人都跑进府内支援了,侧门这里防守空虚,就留了两个人守在这里象征性地看着门。

但这两个人显然被门外的接应之人给干掉了,浮云子等人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地出了门去。

“你快走,我断后!”燕六对着身旁的陈硕珍高喊道。

“你撑得住吗?”陈硕珍问。

“走!锁门!”燕六不愿过多废话。

陈硕珍手上脱力,已然榨干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眼瞅着再不走自己可能会拖后腿,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着竹棍飞身出了侧门,将门一带,顺手将竹棍卡在了门框的对角线上。如此,这扇对外推开的门就被一时间堵住了。

燕六听到了关门声,观察到两个官兵想绕开她去撞门,于是回身一剑,劈向那两个官兵,锋锐的剑锋划开了他们的后背,鲜血飞溅,他们应声倒地,惨叫不止,吓得其余官兵再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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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六一直收着手,不愿杀人或过度伤人,但这会儿遭到围攻,已然杀红了眼,有些收不住力道了。

她眼观六路,以惊人的速度挥舞着剑,打开四面八方的袭击,给自己创造突破口。余光中,忽见裴谡不知何时绕到了她左手侧的刁钻角度,手中多出了一只制式弩,冷不防就放出一箭打向她。

她惊了一跳,尽全力避开却仍然躲避不急,箭矢扎进了她的左臂之中,穿透了她的上臂。她左臂本就中了一针麻痹了,现在又中一箭,虽然疼痛并不剧烈,却因洞穿伤开始不断流血。

她知道这下彻底糟了,流血不止,会给她的逃跑带来极大的阻碍,流血不止等于是一路留下标记,很容易便能追踪查找。

不论如何,现在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必须立刻逃走。她一咬牙,狠狠挥舞龙尧,挡开三名官兵刺来的长枪,顺势夺过其中一人手中长枪,迅猛地大范围挥舞,迫使包围的官兵让出一大片空地,她随即将长枪当做撑杆,猛地助跑撑地,提气轻身飞起,越过了开封府的墙头。

裴谡早就察觉她的动向,对着她当空又打了两箭,奈何燕六动作极快,他上箭的速度还是慢了,也来不及瞄准,都打空了。

“追!”他恨恨咬牙,看着那帮还在撞门的开封府官军,他简直无语至极,叫了一个人站在墙下跨步搭手,自己提气轻身,踩着那人的手、肩,就飞身跃出了墙头。

一出来,就看到远处街角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几步奔过去果然看见了血迹,于是立刻如猎犬一般追了上去。

血迹一滴滴落在砖石地面上,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这开封府附近的街道繁杂密集,多是商铺、住宅、市场汇聚之处,燕六在这复杂的巷道中穿来穿去,不停地打转拐弯儿,把裴谡都绕晕了。

这燕六的轻功太强,哪怕受伤也丝毫不影响速度,裴谡死活追不上,不多时竟然发现连血迹都消失了。这下成了没头苍蝇。

他望了望前,又望了望后,此时他正身处一处不知名的巷道之中,右手侧有一户人家的侧门。他看了一下,这门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锁,两侧墙壁之上没有任何痕迹,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耽误时间去敲门,而是径直向前跑去,继续追索。

而此时的燕六刚刚爬过这户人家的院墙,摔在了墙下,半边身子全麻了,动弹不得。如果裴谡选择进来查看,她定然躲不过了。

她在奔逃过程中,将左袖撕了下来,死死扎住了被箭矢洞穿的手臂上围止血,又用右腿裤腿一圈圈裹住左臂,避免血液滴落,才勉强躲过了追踪。

然而现在她已然无力再跑,只能在角落里缓缓调息,尝试着重新积聚力量。

方才她并不是没头脑地乱跑,在备用计划之中,她还有一个最后的自救手段,她知道开封府附近有一处地方可以在危急之下藏身,这个地方的主人应当不会把她供出去。

但愿她没有跑错地方,方才饶了那么多路,她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自己身处何方。

不知那裴谡到底在针上喂了甚么毒,燕六脑海已相当迟滞了,方才一系列的剧烈运动促使毒素加速运转到了她全身,尤其麻痹了她的大脑。她头晕眼花,耳鸣不止,眼前的景象都变得五彩斑斓。

有人提着灯笼走来了。燕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她跑错了地方,那就全完了,她握住龙尧剑柄,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即,她听到了来人清脆悦耳的嗓音:“是你?燕女侠?”

她听到来人呼喊身边的亲信过来救人,脑海终于相当迟滞地冒出了最后一个判断:是李师师,我没跑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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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赵樱泓没想到晨间写了一封信,托梁从政送给官家,傍晚就又见到了梁从政。他是来送官家的回信的。

“长公主,官家有口谕:收到来信,已遣入内省抄录,陆续送至你府上。”

赵樱泓行了一礼,收下来信,又留梁从政吃一碗热汤暖暖身再走。梁从政腼腆地吃下,深深一揖,背着褡裢上了马,迅速回宫。

赵樱泓回到自己的书房,裁开了官家的信,阅读其中内容。

官家先是说了说他最近的为政心得,他首先指出了几个政事上的问题,也并非是什么新鲜事,都是国朝老大难的问题。但中途却话锋一转,提起了韩嘉彦。

他说韩嘉彦果然见识非凡,提出了整顿吏治的良法,他近来专门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刻地思索,已有了初步的整治框架。

赵樱泓虽然早就猜到韩嘉彦的懦弱无能多半是装的,但如今被官家证实其才华,心中不由得唏嘘不已。

这么说,那篇策论果真出自他手,他确实是治国良才。只可惜因着长兄压迫,不得不断了前途,与自己成婚。

他与他兄长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早年间的家庭矛盾,更是政见的根本不同。怪不得他兄长要如此打压他,不让他得志,又让他得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一方面消磨他的意志,一方面牺牲他以攀附皇权,进一步抬高稳固了韩家的地位。

这一手可真是狠毒。

说完了政事,官家又提到了他自己的婚事。说是等三月过去,四月他可能就要大婚了,大婚的对象是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侯孟元的孙女孟攸棠,过不多久,她就会成为孟皇后。

行文至此,官家的笔锋转缓,带上了几分忧思意味。他提到了一个心爱的侍女刘漪柔,他初尝爱情滋味,感到欢喜万分,恨不能日日都与她黏在一处。奈何不能娶她为妻,给与最为荣耀的地位,感到哪怕贵为九五之尊也不得丝毫自在之处,委屈愤懑不已。

【吾不知姊与驸马相处如何?初婚之时,姊万般无奈,多是对他不喜。不知如今心中可有转圜?他本性温和良善,奈何被逼迫至此,如履薄冰,吾能体悟他难处,还望姊对他多些关怀包容才是。汝二人为夫妻,当相濡以沫,共赴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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