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拾遗(209)

不多时,他观察到张定齐上了三楼,去了那间独属于张定远的閤子。

还真是来找张定远的?机不可失。浮云子内心嘟囔着,学着曾经的燕六,悄然飞身出了楼檐,潜至牖窗外窃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定远正在接待客人,这位客人恰好浮云子也识得,正是老熟人裴谡。不过浮云子还未听清楚他二人在谈论甚么,就闻閤子外传来了声响:

“唉!你不能进。团练正在接待客人。”守着閤子门的家丁护院将某个人拦了下来。

“团练今儿找我来的。”浮云子听到了张定齐的声音,她的嗓音是明显的女嗓,显然她并不会伪装嗓音。

“让她进来罢。”屋内传来张定远的声音,不多时,浮云子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张定齐的声音也更清晰了:

“见过团练。”

“你过来,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昭宣使裴谡裴中官,中官,这就是我堂妹。”

“哼,有意思。”裴谡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充满了戏谑的音调。他在张定远面前显得不是那么客气,对待张定齐颇有些不加掩饰的鄙夷。

张定齐不敢多吭声,只是咽下气来,揖手见礼。

“中官,您看她的资质如何?贵派可还看得上?”张定远问道。

“弱了点,不过本派功夫不讲蛮力体格,倒也并无大碍。就是她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了,眼下再要练,恐怕很难出成果。”裴谡直截了当道。

“无妨,无妨。我这堂妹自幼就不安分,前些年吃了些亏,如今跟魔怔了似的,天天缠着我要习武。我想着,若能向楚秀馆攀个师门,也是好事。不过您若不收也无妨,我们就是想试试。”

“哈哈,不愧是张团练,您可真是会找师门。”裴谡阴阳怪气地笑道。

牖窗外静静窃听的浮云子,心中起了波澜。不成想未找到打入白矾楼内部的突破口,却遇着了张定齐要拜师入楚秀馆。有意思,楚秀馆素来神秘,如若能借此向楚秀馆内部摸索,也许能找到关于李玄的线索。

此时,又闻裴谡询问张定齐道:

“本师门有三样绝学,暗器、轻功、医毒。走得素来不是甚么光明正大的路子,你要学功夫可以,但我必须问清楚你学功夫的目的。否则这个引荐人,我可不当。”

大概是张定远早就对张定齐有所嘱咐,故而张定齐直接实话实说道:

“我想强身健体,同时改造我的女子身体,不受经血困扰。我想要有对付力壮男子的手段。”

“为了甚么?”裴谡半点不惊讶,只是追问道。

“为了……娶妻,过我想过的日子而不怕他人欺辱。”张定齐咬牙道。

“哈哈哈哈哈哈……”裴谡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甚么天大的笑话。

浮云子可以想见此时张定远、张定齐堂兄妹神情有多尴尬。张定远只好打圆场,道:

“我家这个妹妹,自幼就脑子有毛病,总觉得自己该是个男人,打小就作男装打扮。我们找了多少大夫瞧,也扭转不过来,反而愈演愈烈。而且她还喜欢女人,真是……让您见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谡却止了笑声,道:“张团练此言差矣。我楚秀馆源起于微末,三教九流甚么样的异人都曾拜入过师门。我楚秀馆来者不拒,看得不是这人正不正经,是不是个常人,越是不正常,反倒越是符合楚秀馆的要求。

“张团练应该听说过楚秀馆的‘三不问’与‘三不救’。不问地域、不问经过、不问贵贱,只要等价交换,就为人排忧解难。只有三类人除外,天劫之人不救,武逆之人不救,该死之人不救。这就是‘三不救’。楚秀馆收徒也是一个道理,三不问,三不收。令妹非天劫、武逆、该死之人,不论她如何异于常人,我楚秀馆都不在乎,只要有内派弟子做保荐,即可收徒。

“说实在的,我裴谡若不是有师门相救,也无我今日。我是个假男人,令妹也是个假男人,我们这不是同病相怜了吗?哈哈哈哈哈……”

张定远跟着干笑了两声,继而问道:

“我听闻,楚秀馆还分北、南、西三派?不知中官这一支属于哪一派?”

“哼。”裴谡冷哼了一声,道,“我自是不承认甚么北派的,那都是一群懦弱无能、教条死板的家伙。但你若这么问,那我师门正是南派正宗,我师尊已然年近八旬,仍然精神矍铄,功夫已臻化境,天下无人可敌。其实本门最精华的是他的毒功,奈何我没学到,没那个本领啊。至于西派,倒是有个十分有趣的传说,张团练你见多识广,不知是否有听闻?”

“哦?”张定远来了兴致。

“西夏那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女人没藏黑云听说过罢。那西夏国开国之主李元昊,被没藏黑云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杀尽妻族野利氏。不仅如此,几乎整个西夏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传说这没藏黑云就是楚秀馆西派弟子。易容术出神入化,她能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并非真是她有多么天生丽质,而是她有穷尽容颜之美的能力。这就是楚秀馆西派的能力。”

张定远眸光灼灼,仿佛在想象那美得倾国倾城的没藏黑云到底是何模样。一旁的张定齐却更兴奋了,大着胆子问道:

“不知南派可有易容术?”

裴谡道:“有,不过我师门不擅长此道,我们只能做一些基本的易容术。我听闻我的大师姐曾往西域寻访西派踪迹,期望能习得易容术精髓。只是在我拜入师门时,大师姐已然失踪了。”

“好厉害的女子。”张定远感叹道。

裴谡深思怅惘,道:“她是我师尊收下的第一位弟子,很早就拜入师门了,是师尊亲自收的徒,只因一幅画结缘,没有任何引荐。她是我师尊最出色、最得意的弟子,资质天赋之高,世所罕见。虽然正式习武时已年逾二十,却一点就透、进步神速,最终青出于蓝胜于蓝,轻功、毒功皆独步天下。唉……我们这些弟子,大多都无缘见她,只是师尊每每鞭策我们习武练功时,总是会提到她。”

屋内一时沉默,裴谡口中这位大师姐的风采已然引得张氏兄妹神往不已。

半晌,裴谡开口道:“我今日也说得多了,本不该将这些与门外人说,不过您二位也算不得外人。因着是张团练相求,这面子我是必须得给的。师门规定,师尊健在不收徒,我眼下是没有收徒资格的。不过团练放心,这保荐人我肯定是当了,寻个合适的日子,我便领着令妹去见见师尊。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收不收徒,这事儿还是师尊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无从左右。”

“好好好,多谢裴中官,这便足够了!”张定远大喜道。

张定齐也连忙揖手感激。

牖窗之外的浮云子暗道:妙极妙极,这裴谡的大师姐,恐怕正是李玄无疑。待探明裴谡师尊是谁,再查李玄,当能事半功倍。

于是展开轻功,若一片树叶翻下屋檐,无声无息悄然离去。

……

韩嘉彦出了宫,就加紧速度策马赶到了万氏书画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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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打算今日去皇城司报道后,就去太学画院一趟,找找看李玄曾在这太学画院里留下了甚么踪迹。她本还想找那位开封府的画像师,奈何这画像师也死了,时间久了,线索一一终断,也是无可奈何。

此外,关于李蕴李娘子的住处,她也打算先去查看一番。虽然昨日她就派翟丹去李蕴家附近看守了,但始终有些不放心。

她感到奇怪的是,李蕴与李冥是金兰姐妹,为何李玄没有灭口李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蕴对李玄并不了解,亦或者她所知晓的,都是李玄希望韩嘉彦知道的,否则就不该留她到如今了。

她显然对明日拜访李蕴之事,不报太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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