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拾遗(95)

燕六顿了顿,倒也没拆穿她,只是继续问:

“药可有坚持吃?”

“一直在吃。”

“今夜三娘需要好好睡一觉才是。”说完这句话,她也结束了诊脉,开始收拾身边的物品。

“你这便要走了吗?”赵樱泓问道。

“三娘可还有事?”

“我……想必你今夜不愿再带我出去了,但我想去高处看看。”她竟有些卑微地恳求道。

“你是要去多高的地方?”燕六迟疑着询问道。

“最好能俯瞰汴京城。我不求入闹市,但也想远观繁华。”

“燕六明白了,只是今夜燕六准备不足,明夜我再带你去。”燕六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赵樱泓喜上眉梢,可又很快察觉不对:“可是明夜驸马归来,这不碍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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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需确保和驸马不同寝,便无大碍。”燕六道。虽然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但想着身为韩嘉彦的自己又要被继续疏远,不免只能苦笑。

赵樱泓想着自己还在经期内,和驸马不同房倒也仍是情理之中,于是便放下心来。

“早些睡,你黑眼圈都出来了。”燕六劝道。

赵樱泓抿唇,嗫嚅道:“那你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好。”燕六依旧答得很干脆,这给了赵樱泓一种很实在的确定感,无形中减轻了她内心的彷徨焦虑。

她钻入被窝,凝望着盘膝坐在床沿,于黑暗中吐纳静坐的身影,良久,终于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第六十三章

二月初十,赵樱泓起身时已近中午,燕六早已不在。她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起来后更是神清气爽,从未感觉身子如此轻快。

想着燕六晚上还要再来,还会带自己出去,她也不暗自神伤了,反倒欢喜期盼着,心情飞扬起来。这样的日子,有一天她便好好珍惜一天,燕六想要她健康快乐,那她就健康快乐地活着。

这一日午后,赵樱泓破天荒地在雪蕊院外的花苑湖畔,与侍女们蹴鞠玩儿。

她好久没这般痛快地奔跑玩耍了,身子轻快,动起来也有劲儿,玩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大汗淋漓。刚想要吩咐侍女们去准备热水沐浴,一旁的侍女忽而给她传球,赵樱泓用力一踢,球却踢歪了,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飞进了不远处驸马的独院之中。

“哎呀!”赵樱泓懊恼地咬唇。

媛兮连忙赶了过来,道:

“长公主,奴婢去取球,您稍候。”

“我也随着去吧,你们随意入驸马的院子不好,有我在,到时候驸马若是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赵樱泓取下腰间别着的巾帕,拭去面上的汗珠,理了理踢球穿的便于运动的男袍,便领着媛兮与另外一位侍女绿沅绕到独院正门。

“有人吗?”站在门口,绿沅呼唤道,“来人啊。”

院子里无人应答。赵樱泓觉得奇怪,韩嘉彦虽然不在,但他的贴身小厮魏小武应该在院子里才是。

“魏小武?”媛兮也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奇怪,难道魏小武也出去了?

“算了,既然无人在,我们便进去罢。”赵樱泓说着,便领着两个侍女进院子找蹴球,三人在院子里转了半晌都没找到球。

正没着落,绿沅无意间一抬头,发现那蹴球竟然挂在了二层阁楼屋檐下的椽子上,蹴球外裹着的彩绳被勾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呀,怎么挂上去了……”绿沅抬着头发愁道。

“哈哈哈,长公主这一脚可真是踢得精准。”闻声赶来的媛兮禁不住笑出声来。

“去拿钩子来把它取下来。”赵樱泓瞪了媛兮一眼,媛兮吐了下舌头,忙和绿沅两人去找长杆和钩子。

然而二人翻找了半天,却只是找回来一架木梯子,这木梯子长度还不大够,似乎爬上去也不大能够着那蹴球。

“长公主,我来试试。”媛兮说着便爬了上去,伸着手努力够了半晌,却还是差了半掌距离,她都够不着,别提绿沅了,这小丫头比媛兮要矮半个头。

三人中,赵樱泓其实是身高最高的那位,她出嫁前刚刚测过身长,已有五尺二,比媛兮要高一些。

“我来罢,我个子比你高。”赵樱泓说着就要爬,却被媛兮连忙拉住:

“长公主!高处危险,您金枝玉叶,可千万别摔着了,奴婢去喊内侍来帮您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唉,不就取个球嘛,何苦惊动那么多人,我试试,不行再喊人不迟。”赵樱泓坚持道。

媛兮拗不过她,只得一个劲儿地提醒她注意安全,和绿沅一起帮她扶住梯子,生怕她掉下来。

赵樱泓却并不畏高,爬上梯子最顶端,努力就手一够,竟然真的让她抓到了那蹴球。她开心地喊道:

“我拿到了!”

刚准备将其取下,却不曾想那球勾得颇紧,她一下子没扯下来,忙又使劲儿再扯,这下力气用大了,球却轻飘飘落了下来。赵樱泓因为用力过猛,反倒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晃,顿时脚下一软,惊叫着从梯子上跌了下来。

“啊!!”两个侍女吓得惊声大叫,却忽闻身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小心!”那人飞扑了过来,双足分开稳稳踏住地面,双臂一兜,将跌落的赵樱泓一整个抱入怀中,将将救她下来。

惊魂未定地赵樱泓还以为自己要摔坏了,抬眸一看,却看到了韩嘉彦焦急的面容:

“长公主,您没摔着吧。”

“啊……我……”赵樱泓的脑海短暂地一片空白,暂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放您下来,您看看脚上能不能走,会不会疼。”韩嘉彦力道柔和地将她放下,赵樱泓站起身,缓步走了两下,一切无碍,韩嘉彦松了口气。

“多谢驸马相救。”赵樱泓平复了一下心绪,向韩嘉彦施礼。韩嘉彦连忙还礼,道:

“长公主无恙便好。”

赵樱泓回首看向两个侍女,媛兮和绿沅小脸都煞白煞白的,接收到长公主的视线,媛兮到底机灵许多,去捡了掉落在了一旁的蹴球,绿沅见状又忙去收了梯子。

赵樱泓回首,见韩嘉彦的包袱丢在了不远处,身上穿着远行的衣衫,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方才韩嘉彦那个温暖有力的兜抱,让她莫名想起了燕六娘。想着夜里她要和燕六私会,再看眼前满面关怀的韩嘉彦,忽而觉得心里烧得慌。

“驸马既已归来,晚上便一起吃个饭罢。”她匆匆丢下这句话,便领着两个侍女转身离去。

韩嘉彦默默立在原地,直到赵樱泓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回去捡起地上的包袱,拍去灰尘,她走进了已离去三日的寝室。魏小武这几日趁她不在,回韩府照顾魏大去了,眼下只有她一人在。

她将包袱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收入橱柜,又将那幅钟馗像取出,摆放进了书案旁的画缸之中。

今晨她已经找张择端问过了,小择端捧着这幅画像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最后在自己的房舍里找了半晌,找到了一本画谱,翻到了其中一张,道:

“这本画谱是我的老师李柏时传给我的,专门记录本朝的有为画师。这里有记载一位画师,名叫李玄,是仁宗皇帝时期的宫廷画师。说是自学吴道子,工笔画达到出神入化的细腻境界。设色多浅白淡雅,少有浓丽,画风清丽脱俗,非常受仁宗皇帝喜爱。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就是师茂兄说要找的画师。”

李伯时,名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熙宁三年进士,现任御史检法,是本朝有数的大画家,常常会在太学画院讲学画道。他尤善人物画和工笔画马,苏轼称赞他:“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

韩嘉彦将画谱中记载的那一段记在心中,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画谱中的临摹画作,基本可以确定这位画师李玄的笔法,就是夜宴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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