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呦鸣对她说：“谢谢。”

“不客气。”秦也笑盈盈说，“我可只让这一次哦。”

宋呦鸣很明白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人对于情敌的感知通常很准，从第一天见面她就知道，秦也比她大胆也比她直接。

陈书在后排拍拍自己旁边，盛情邀请：“小秦同学，来我这里坐啊。”

宋呦鸣看过去，对陈书颔了一下首，随口一说谁都会，但对方竟真的付出了行动，即便只是很小的一个举动，也很值得感谢。

孙食野轻哼：“总算还有一个小时惩罚就结束了，你下次可别再拉我下水。”

宋呦鸣坐下来，将风衣搭在两个人相邻手上，“反正在车上也没人看，要是不想绑就这样。”

“哦，随你。”孙食野扭头看向窗外，漫不经心。

车子启动起来，疲惫的一天总算暂时画上个句号，整车人跟参加完拉练一样，一个个都蔫了，除去发动机的声音，几乎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孙食野摇摇晃晃的，本来都要睡着，可遇到减速带一颠簸，她的脑袋往宋呦鸣身上撞了一下。

宋呦鸣的肩膀全是骨头，又硌又硬，还冰冰凉的。

孙食野倏然想起宋呦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又不像在下面跑动还有点热气，车子里也没有开暖风。

自己有洁癖，还非拿衣服垫椅子，真是个神经病。

孙食野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把衣服穿起来吗？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呢。”

宋呦鸣说：“我不冷。”

“烦死你了。”孙食野将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下来，把宋呦鸣往自己这边扯了扯，“一起盖着吧，反正挺大的。”

她没信口开河，宽大的牛仔外套可以将两个人都包裹进去。

落日余晖打在车窗上，金色和粉色交相辉映，两个人都被蒙上一层淡淡的光，五官的轮廓被修饰得更加立挺。

松软的牛仔布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孙食野身上独有的淡淡的体香，如果要用一种具体的气味来形容，有点像果木香，且是更接近于大自然而非人工调和的。

宋呦鸣喉咙颤动了一下，嘴巴犹如被柚子蜜黏起来一般，紧紧抿着，不想让任何声音打破此刻的美好。

她忽然发觉，从小当成小妹妹的人，也有成熟可靠的一面。

**

沈让坐在大巴最后一排一言不发，自从宋呦鸣在他耳边说了那句话，一整天他都精神恍惚。

到现在，不甘的情绪占满他的心。

她什么能一点都没喜欢过他，他那么优秀。

可她说孙食野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他只是一个工具吗？

大巴车在几人住的小屋门口停下后，孙食野刚下车还没站稳就被一只手拽走，而且对方抓着她的胳膊走得飞快，直到绕的屋子后面才停下来。

孙食野甩掉胳膊上的那只手，“你干什么？”

沈让恢复往日温和的模样，说：“对不起，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孙食野一脸迷惑：“你有事吗？”

沈让：“我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孙食野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舒展。

沈让温声道：“我知道你介意我跟宋呦鸣在一起过，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而且我当时答应她，只是因为她是学校公认最有气质最难追的人。”

孙食野眉头拧得更紧：“所以呢？”

“她都主动跟我表白了，跟她谈恋爱是因为那样有面子，不是真的喜欢她。真的，她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好，又高傲，还很无趣，谈恋爱也没有该有的样子，没人能一直供着那么难搞的人。”

连手都没牵过，算什么恋爱，完全浪费时间。

沈让目光逐渐含情，“可我对你是——”

啪！

孙食野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掌心已经有点火辣辣的疼。

她扇了沈让一巴掌。

宋呦鸣急匆匆追过来的时候恰巧见证这一幕。

第29章 029这距离，太近了

孙食野无比怀疑自己小时候的眼光，竟然会觉得这个人是最完美的恋爱对象，甚至要在这件事上打败宋呦鸣，多可笑啊。

“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我觉得恶心。”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跟沈让说话。

正如她在长椅上跟宋呦鸣说的，当年的事她可以怪宋呦鸣，但怪不到沈让头上，毕竟两人当时没什么关系。

为了气宋呦鸣，她还故意在沈让面前当过小娇花。

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这样评价宋呦鸣。

那可是宋呦鸣，连她都嫉妒的天之骄子，什么叫“是宋呦鸣主动，在一起只是因为有面子”，怎么有人可以理直气壮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还有，她的感情不是你能糟践的。”孙食野冷冷看了沈让一眼，刚转身，看到宋呦鸣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宋呦鸣眼中有讶异、有困惑，还有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情绪。

“干嘛躲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孙食野走过去，狠狠撞了一下宋呦鸣的肩膀，“还不赶紧进屋！外面冷死了。”

宋呦鸣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坚强到有些坚硬，小时候摔跤没哭过、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孤独的时候没哭过，唯一一次掉眼泪，就是确定孙食野真的再也不会跟她说一句话的时候。

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过是眼眶泛红，绝不会从里面流出一滴泪。

可是现在，左边的眼睛滑出一滴泪。

无从寻找为什么，或许是为她们失去的这些年。

宋呦鸣迅速用手抹去，但还是被孙食野发现了。

是因为听到刚刚的对话失望难过吗？

孙食野有点无措也有点气：“你没出息！”那个姓沈的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呗！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宋呦鸣抓住孙食野的手腕，她的指尖很凉，对方的皮肤却很温暖。

“对不起。”她望着她的眼睛，“是我错了。”

孙食野仿佛在看异类：“我在骂你，你干嘛跟我道歉？”

“我是说以前那件事，对不起。”宋呦鸣说她从来没有愧疚过，后悔过，再来一次还是会去抢走沈让，那个孙食野想要谈恋爱的人。

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从来不了解孙食野。

如果那时候没有被嫉妒冲昏头脑，是不是还会有更好的方式，不至于这么多年一句话都不说。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走吧！”孙食野反抓住宋呦鸣的手快步将人拖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操心宋呦鸣会不会被沈让那些话伤到，但她是不会安慰她的！

**

其他女生已经换好衣服下楼去准备晚餐，回屋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

空气安静得不像话。

“你刚才……”宋呦鸣想问孙食野为什么会扇沈让那一巴掌，是为她吗？

孙食野在这一刻仿佛与她有心电感应，抢先说：“刚才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宋呦鸣忍不住追问：“真的？”

她很想要听一个答案，想听孙食野说就是为了她。

孙食野见宋呦鸣不依不饶，立刻戳她痛处转移话题：“为一个臭男生哭，还当着面哭，丢死人了。”

宋呦鸣果然僵住，说：“我没哭。”

孙食野：“我这只眼睛看到了，这只眼睛也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我去换衣服。”宋呦鸣三两步走进里间自己的屋子，砰一声关上门。

孙食野对门做了个鬼脸：“这就叫恼羞成怒，就是没出息，略！”

宋呦鸣在另一边，背抵着门，心中有一种异样又复杂的情绪在翻腾，小时候的喜欢，更多的是想整天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能时不时看到那个身影，看到对方脸上的笑。

后来分开，隔着大洋的距离和昼夜的时差，想念与喜欢像那海里的水，在心里的瓶子里，每天多一滴，再多一滴，虽然无限接近于满，却始终拧着瓶盖，不让里面涩咸的海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