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道:“道歉有用吗?道歉要是能演好戏的话,我一天能给你说八百回对不起。”
柏奚脸色微白。
裴宴卿:“差不多得了,说戏就好好说,别人身攻击。”
殷惊鸿还要分辩什么,裴宴卿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别忘了你签的补充协议。”
殷惊鸿:“……”
行,不骂人。
裴宴卿威逼完,又怀柔道:“她是新人,你就不能多给几次机会?”
殷惊鸿腹诽:一次还不够,还要多给几次,你真当我是泥菩萨了。
殷·泥菩萨·惊鸿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我示范一次,你看着。”
每位导演导戏有自己的风格,有的纯靠说,有的声情并茂,有的会亲自示范,演技做不到演员生动传神,但表达情感准确无误。
重新来到拍摄中心。
一身牛仔的殷惊鸿推门进入后台休息室。
“你是谁?”冷峻防备。
“在我的地盘,反问我是谁?这位小姐走错路了?”裴宴卿对戏时的表演也是全情投入,并不因为对象的改变而逊色,让人毫不怀疑哪怕对面是根木头,她也能深情款款。
“你是舞台的老板?”
“你猜。”
重头戏到了。
裴宴卿的手隔空落在殷惊鸿脸上,殷惊鸿只看了她一眼,面色微冷,任由她施展浑身解数。
裴宴卿在对她表演,殷惊鸿在凝视对方脸的同时,开口给柏奚讲戏:“这场戏的情绪是递进的,你的防备不可能这么快卸下,哪怕接下来你为她的美貌所迷,你也始终没有松懈过,演的时候带着点。”
“你是来查案的,你知道那名疑似凶手的妓子消失在百乐门,此行是为了寻她的踪迹。”
“观察是第一位,动心是第二位,明白了吗?”
这场戏的逻辑柏奚一直明白,但是她不是卡在这里,是卡在和红玫瑰的肢体接触上。
柏奚:“……嗯。”
第三次开拍,不出意外地又ng了。
“卡。”
殷惊鸿抓了抓自己浓密的长卷发,满脑袋困惑,她拿着对讲机,直白道:“柏奚,我不理解。你今晚是被魂穿了吗?”
柏奚无言以对。
殷惊鸿:“重来。”
“《耳语》第二场三镜四次,Action!”
“卡,ng。”
“ng。”
“ng。”
“ng!”
殷惊鸿把导演的分镜剧本重重摔在桌子上,啪一声,整个片场噤若寒蝉。
殷惊鸿轻声细语地说:“请问,您能给我一个解释吗?还是说,你对你目前的表演十分满意?”
拍摄第一天,导演直接进入到终极暴走模式。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温柔的时候比骂人的时候更可怕。
柏奚双手合十,鞠了个足足九十度的躬:“对不起导演。”
殷惊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裴宴卿赶在她开口前,及时打断了她的技能吟唱,道:“等等,我有话说。”
殷惊鸿冷哼了一声,双臂环胸。
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想用什么身份压我的样子。
再镇压她物极必反,而且本来这场戏就是柏奚的问题,裴宴卿柔声建议道:“今天太晚了,柏老师状态不好,不如先收工,明天再拍吧。”
殷惊鸿:“万一杀青延误,这锅……”
裴宴卿:“我来背。”
殷惊鸿收起剧本,一个字也懒得说,阴着脸离开了。
各组人员和场务面面相觑,在原地守着机器和道具不敢动,裴宴卿发话道:“收工吧,都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松了一口气。
“谢谢裴老师。”
“谢谢裴总。”
裴宴卿:“明天中午我让助理给大家加餐。”
众人欢呼,殷惊鸿还没走远,又将声音压了下来,小声庆祝。
接连忙了一天,众人边收拾边打起大大小小的哈欠。
片场一片哈欠声。
裴宴卿被感染,也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按了按酸疼的眉心。
一晚上反复演同一场戏,就算她身体吃得消,情绪始终维持在饱满的状态,精神也分外疲惫。
余光瞧见柏奚朝她走过来,裴宴卿强打精神,眼底还是有困倦的泪光,雾蒙蒙的。
因为殷惊鸿负气离去,她还要顾着整个剧组的事。
“对不起裴老师,连累你了。”柏奚的道歉比刚才对殷惊鸿的除了真诚,还有深沉的内疚。
裴宴卿扶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弯腰的动作,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连累?”
“裴老师,我……”
恰好制片组一个人过来找裴宴卿有事,裴宴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回去再说。”
剧组的车陆续从片场离开,接近凌晨,夜幕深邃泛出幽蓝,群星如缀。
柏奚上了裴宴卿的保姆车,星夜回酒店。
柏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知是因为拍摄不顺利,还是连累裴宴卿一次一次陪她做无用功。
柏奚将脸转向窗外,收在袖子里的指尖慢慢掐进掌心。
“明晚的戏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女人温柔清澈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柏奚转头看向她。
“什么办法?”
“到时告诉你。”
“你今晚说的法子就没有效。”
“……”
要是换个人,裴宴卿会以为她不识好歹,但柏奚的话从来没有引申义,她就只是单纯担心明天的法子对她未必奏效。
裴宴卿笑起来,招手道:“过来。”
柏奚解开安全带,坐到她腿上。
裴宴卿:“……”会不会过于自觉了?
裴宴卿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这么久以来的默契让柏奚闭上了眼睛,眼睫垂敛,宛如颤动的蝉翼。
女人的气息呼在她唇上。
裴宴卿本来想吻她,即将贴上她唇瓣的时候,想起什么,忍住了。
裴宴卿淡道:“坐回去吧。”
柏奚:“?”
但还是乖乖回了自己的座位,看向裴宴卿的视线带着不解和不易察觉的幽怨。
裴宴卿笑了笑,故意不去哄她。
酒店走廊。
裴宴卿关门前道:“洗完澡马上睡觉,不要多想,明天才有精神拍戏,晚安。”
柏奚:“晚安。”
*
翌日,片场。
白天拍单人戏份,不用谈情说爱的柏奚一改昨晚的局促,有如神助,活脱脱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监视器后的殷惊鸿大为震惊,下巴都要掉了。
休息的时候围着柏奚转了好几圈。
该不会她体内有两个人格吧?会演戏的这个只在白天出没,晚上是另一个。
但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
殷惊鸿自言自语着回去了。
当夜,拍摄前。
裴宴卿和柏奚单独坐在僻静的地方,远处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像是森林里的白噪音。
“裴老师,你说的方法是什么方法?”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裴宴卿问。
“记得,在会所的房间。”
“当时的心情还记得吗?”
柏奚这次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或许,你不要把戏里的我当成红玫瑰,也不要把自己当成宋小姐,就只是……你我的初遇。”女人的声音分外温柔,“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柏奚似懂非懂,随着时间的流逝,目光中的游移逐渐坚定。
“我试试。”
场记打板:“《耳语》第二场三镜十一次,Action!”
殷惊鸿一只手掐着自己的手,紧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红玫瑰戴着红色手套的手缓慢地抬起来,逼近宋成绮年轻漂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