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一心向道(212)
荡尘拢袖,淡声启唇:“二十年。”
二十年。
这也太久了。
大殿中,轻英闻言举目望去。
天色朗然明净,山峰连绵,殿宇错落。
这样的景象,为之付出心血,甚至献出生命的,又有多少修士凡人呢?
她低叹一声,无端想起那个有着一双琥珀眼瞳的人。
卿云殿前种的梅花又开了,可惜,再也等不到那倚窗而望的少女。
……
视线模糊,耳边钟声响起,是青城城内日暮的声音。
那钟声漫过连绵起伏的山峰,来到天青宗内。线祝富
飞鸟受惊,长翅铺展飞越千里,羽毛也变得苍老而乌蒙。
它落在青城的一家客栈上,眼珠转着,似乎在偷听——
“这人也太多了!!”
客栈内,一名高挑的女修穿着黑衣,眉目青稚,她用手支着脸颊,懒洋洋地看向身侧的友人,不满道:“我们可是城主的孩子,这破烂地方,也能睡人不成?”
话里,满堂附和。
“就是就是!”
“要不是天青宗的姚神君今日也要收徒,谁愿意来这种地儿!”
“陛下也是,为何要这样安排?”
“......”
嘈杂人声中,有男修提高声音,对坐在一旁的女修开口,态度恶劣:“你怎么不答安姐的话?!”
他是墨衣修士的手下,见这小城来的青衣女子从始至终瘫着一张脸,冷冷淡淡,不由得挑刺似的启唇:“济明这种穷乡僻壤,竟也有身怀修仙资质的,怎么清高成这样,连个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么?”
女人依旧没理他。
那女子带着斗笠,一直低着头,眉目隐约在帽檐下。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惊扰不了她分毫。
“你是聋了吗?”
眼见没有理他,男修在客栈愈加鼎沸的人声中,眸色一暗。
小城之人,也敢和他摆谱,下他的脸面。
思及此,他恼羞成怒,一拳击向女人的肩膀。
“啊——”
客栈中,惨叫声乍然而起,满堂寂静。
众人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坐在方桌边缘,正抬起帽檐。
她的手稳稳握住长剑,剑尖银峰微闪,在男修的手背透出。
“你...你......”他脸上苍白,血色尽褪,哆哆嗦嗦道:“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男修看见女人额头上的金色痕迹,突然神色一僵,想起件堪称怪诞的事。
听说那济明城主身有重伤,天降祥瑞才诞下长女。
此女早慧,性格深沉,寡言少语。
在母死后,她无仙长引领,竟早早地引灵入体,顺理成章地成了修士。
但这些年,修士不得插手人间事已经是两界的共识......
为了避免济明城落入悠悠众口,她主动摘冠归隐。
继承城主之位的,便成了她的阿妹。
话本中记载,那女子姿容俊逸,眉间有金色痕迹......
客栈中极为安静。
落针可闻的死寂里,墨衣修士将一瓶凝肤丹扔给男子,然后对着那收回长剑的人率先开口,惊呼道:“你就是李折玉?”
第189章 心惑
修仙界,皮肉之伤不算是什么大事,有百种灵丹妙药可用。
在他人动手滋事的情况下,直接刺伤对方,也没什么需要苛责的地方。刚刚那一拳,客栈中的人可看的清清楚楚。
若不加以阻止,非死即伤。
只是女人如此果断的下手,倒是惊了周围人一瞬。
毕竟,这几个人身份不同,腰间挂着的,可是木城齐鸣阁的玉牌啊!即使她真的是李折玉,话本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如此行事,就不怕齐鸣阁的报复吗?
女子起身走出客栈,并没有答墨衣女子的话。
是不在意?
众人盯着她的背影。
光线斜洒在半边斗笠上,顺着染亮几缕乌发,垂在清瘦但不缺力量感的腰间,无端带出些孤寂意味。
这女修,着实大胆。
......
青城如今来的修士中,大都是一些仙骨还未激发的准修,刚刚碰到的几个人,可能是城主的子女,自诩身份,矜傲无礼。
李折玉不想与这些人沾染因果,生出是非。
“姑娘。”
街边,一个白衣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商贩小摊上齐整成排的玉佩,忽然回眸,叫住缓步而行的李折玉。
“前辈?”
见人也望了过来,白以月放下玉佩,走到她身前含笑道:“李姑娘,好久不见。”
折玉躬身又行了一礼,敛眸道:“三年前,前辈赠折玉生死剑诀,晚辈这才得以引灵入体,踏入剑道。蒙君之恩,此生不忘。”
这样一番话说的守礼,是再也平常不过的,
但一想起这副肉身中,存着一个千年的神魂,如今却这般青涩,白以月便忍俊不禁。
她摇头,眼底含温,有些神秘,道:“不过是物归原主,何至于此。”
物归原主?
李折玉眸中微怔。
感到识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恍惚间,似一闪灵光。她忽而垂眸,轻声启唇,“......晚辈失陪。”
白以月眨眨眼,很快察觉到面前人在勉力压制着什么。
阴...阴寒之气?!
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疾步走入一家客栈,身形消失。
与此同时,一家偏僻的小客栈内。
一双轻颤不停的手突然出现在空中,虚虚放在木门上,随之猛地一按,推开了房门。
待下好禁制,重新关严,女人眉目终于舒展片刻,如同脱了力气般,跌坐在床沿。
斗笠摔在身旁。
她的一只腿轻轻屈起,手搭在上面,修长的指尖微微湿润,轻颤如蝶翼。
“该死......”
和先前街上斯文守礼的书生气不同,此刻的女人褪去温和的面具,眉眼深邃,眼底的暗色如浓墨般蔓延。
“寒疾?”
面前,白衣仙尊再次出现。
李折玉见此,侧过头去,气息加重许多。
“仙尊......”她哑声,像是在遮掩着什么,道:“一些旧疾罢了。”
从小到大在,这样的情形,她经历的不计其数。
“宁安,等着本尊。”
白以月声音冷然。
说完这句话后,银光一闪,她的身影便幻化成雾,瞬间消散在房间内。
客栈内。
李折玉在剧痛中倒在地上,湿润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自嘲。
“宁安......”
她喃喃启唇,眼尾半弯,举目看向空中不知名的一点,笑出声来。
“我到底是谁......”
.
月明宗。
“阿尘!”
白以月推开殿门,几步扑向殿中端坐抚弦的人。后者被这么一扰,揽住她的腰,两人相对而坐。
白以月心急,直接就在荡尘的袖子里摸出一瓶骨凝丹。
“我先走了。”
她目的达成,急切起身,转头就要离去,却在打开木塞时,被飘出的一丝淡淡药气怔住心神。
“没...没有了?”
荡尘看着她僵住的神色,拢袖将一旁的灵茶拿起,雾气氤氲,遮掩眉目淡然。
“这骨凝丹,是早些年你给本座的,如今都泡成茶了。”
白以月几步上前攥住她的肩头,声音都急了几分。
“好啊——”
她恨恨道:“神君这是不顾自家徒孙死活了?”
荡尘执茶的手一顿,她掀起眼帘,似乎忆起什么来。
“宁安那丫头?”
她眉梢微挑,抬指轻捻,几息后,恍然大悟,慢悠悠道:“的确是此时不错。”
“这骨凝丹是我月明宗功法所炼,成丹需一日,恐怕宁道友等不及我炼成,便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