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停泊(12)

作者:一百零一夜 阅读记录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片刻,在亚力士的威严之下唯唯诺诺地低头道歉。见秦淮依然冷着脸,亚力士上前一步,更低地向她鞠了一躬:“我知道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您可以不接受我们的道歉,但请您务必平息怒火,不要因为我们的冒犯伤害到您自己。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您息怒,我们都可以去做。”

“还算懂事。”她大概喝的确实有些过多了,到现在依然混混沌沌,本就无意跟这群人纠缠,听了他这番说辞,嗤笑着一摆手,“行了,知道你们是无心之失。”

“感谢您的体谅。”

秦淮将长发捋到脑后,一绺长发自然地垂到胸前,带着点弧度在腰间晃动。她抱臂倚着门框,朝女孩的方向一抬下巴:“这孩子年纪还小,我留她一夜,你没意见吧?”

亚力士犹豫片刻:“这……”

秦淮秀眉一扬:“怎么,不行?”

“实在不好意思。”亚力士犹豫着解释,“但这是陈先生要的人,我们实在……”

“陈先生陈先生,又是陈先生。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像你的手下一样死板,只是留一个晚上而已。”秦淮抬手帮他整理好翻折的衣领,抬头时,眼角染上了一点笑意,“如果陈先生想要罚你……就向他报我的名字,嗯?”

亚力士低头看向她的手,迟疑了一下。秦淮继续说:“陈先生不会迁怒于你们的。”

她的身份,圈子里的人心知肚明,可毕竟在明面上,她是秦夫人的义妹——他心想,至少陈先生对她的喜欢是真的。

“我向你保证。”秦淮接着说。

“那……感谢您的体谅。”这么想着,亚力士放下心,鞠了一躬,“晚安,小姐。”

第9章 交易

裙摆湿透了大半,女孩缩在茶几后小声啜泣,酒精让秦淮有些头痛。酒醒了几分后,她才发现客厅又被她搞得一团糟,她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在剧烈的头痛中保持了清醒。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女孩已经不哭了,但依然只是蜷缩在茶几后,小脸埋在膝盖中,用一双哭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秦淮抄着半湿的长发,再次点燃了一支烟,浓重的酒精味中,她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又推开了窗户。

随后她转身去开酒柜,随口问:“喝点什么?”

像是被她的声音吓到,女孩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这个年纪还能喝什么。”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秦淮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折返回去接了杯温水。水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秦淮说:“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不会伤害你。”

“谢、谢谢小姐……”

女孩双手捧起水杯,秦淮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沉默地看她啜饮者杯中温水。

积攒的酒味被高层的晚风带走,沉重安静的空气在空旷的房间中蔓延开,秦淮看着她脸上泪痕,不由得有些出神。

女孩脸色苍白如纸,挂着将干未干的泪痕。但莫名其妙地,秦淮却看不清她的五官——恍惚间,女孩的脸换成了她最熟悉的样子,在哭喊,在挣扎……

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颤,她回过神来,女孩手中大半杯温水少了一半。秦淮面无表情地将烟头按向自己的大腿,在女孩小小的惊呼声中仰起头,缓缓舒出一口气。

不要回想,她在尖锐的疼痛中自言自语地重复说,不要回想。

“小、小姐……”女孩好像被她突然的自残吓到,战战兢兢地放下水杯,“谢、谢谢您救我。”

“不用谢我。”秦淮摆了摆手,从茶几上下来,提起裙摆跪坐在她面前,使自己与她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然后问,“你叫什么?”

“我叫爱丽丝。”女孩嘴唇嚅动,“爱丽丝·庞特。”

“爱丽丝。”秦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你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你的家人呢?”

说到这里,女孩呆呆地蹲在原地,眼眶一红,再次抽泣了起来。

“我妈妈生病去世了,爸爸为了给她治病,欠了高利贷,”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几天前,他出门去筹钱,再也、再也没回来……那些人闯进我的家里,把我……把我……”

秦淮“啧”了一下,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放高利贷的地痞流氓拐走了孤苦无依的女孩,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轻轻捂住了女孩的嘴:“别说了。”

这点肢体接触仿佛打开了女孩安心的开关,她拽住秦淮的裙摆,痛哭起来。

“我可以尝试留你几天。”秦淮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这里无处可逃,无处可躲……但三天总可以做到,在我这里,你可以暂时好好休息。”

秦月姝不会同意现在对陈生动手,现阶段甚至不会忤逆他——她没有办法。

“求求小姐,我不想跟他们走……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去了!”

秦淮刚才习惯了翻涌不断的酒意,但女孩尖锐的哭求声让她头痛欲裂。她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扬声让女孩安静,女孩便瑟缩了一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却仍在不住地哽咽。

等到渐渐安静了,秦淮坐在地面上,尽量放轻了语气,问:“你信乌列教吗?”

女孩哽咽着摇了摇头。

“去过教堂吗?”

女孩点了点头。

“见到过乌列女神像吧?”

“见、见过……”

秦淮眉心紧缩,似乎在认真讨论跟她这个问题:“你觉得我长得很像无所不能、普惠众生的乌列女神吗?”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秦淮心知肚明,她的一切权力,来源于捧着她的这群人的“允许与施舍”。这不是惧怕,而是纵容,是最廉价不过的“宠爱”。

就像养宠物的人面对爱宠偶尔的张牙舞爪,会觉得可爱一样。

女孩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发出半个音节后才理解这话的意思,眼眶再次红了。“可是您刚刚从他们手里救了我……”

“我暂时救下了你,你就觉得我手眼通天,你见过真正有权势的人吗?”秦淮自嘲地笑了一下,“刚刚亚力士那群人,你觉得他们背地里会怎么看我,像对待他们主人一样吗?那你就错了,我并没有让他们俯首称臣的权……”

说到这里,她倏地一顿——她想到了一个人,以那个人的权力,从官员手中救下一个女孩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那个人未必肯管这桩出力不讨好的善事。

一想到她,秦淮愈发感到头痛欲裂。女孩虽然对她的无力感一无所知,但从她的反应中预知了自己难以改变的命运,再次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秦淮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掐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之中,耳畔回响着女孩抑制不住的哭声——她知道面前的小姐不喜欢哭声,所以用力把手臂压在嘴边,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吵闹。

乖巧得可怜。

秦淮看向了窗外的夜幕。

“别哭了。”她靠在酒柜前,随手取出一瓶烈酒启开,仰头灌了一口,在酒精的刺激下皱起眉头,“我可以试着帮你。”

……

走廊的浮雕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面的中央是一个翩翩起舞的女人,被无数双粗粝的手捧着脚尖,那些手将她高高捧起,却又束缚住了她的脚腕,使得她全身都被黑暗所吞没,唯有高高举起的手触摸到了头顶的一缕光明。

这幅画并没有名字,作者也没有署名,单看笔触,也似乎并不是出自古今某位大师之手,可它毫无疑问是成功的——秦淮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一束看上去无比温暖的阳光,却只触碰到了一层冰冷的玻璃。

“秦小姐。”

她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是伯特,他依然西装笔挺,弯腰向她鞠躬。

“艾唯小姐请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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