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姝(18)

作者:摩诃计划 阅读记录

“好吃到哭了?”毓殊反问。

朱文姝摸摸自己的眼角,仅仅是微湿而已,不想被这丫头察觉到了。

“来喝口酒吧,姐姐,很香的。”毓殊倒了一盅放在她面前。就在朱文姝发呆的时候,余下的酒菜已经齐了。

“我不太会喝酒。”朱文姝说。

“你尝尝?好酒香醇,不会很辣。你要是真不喜欢,那就不喝了。”

朱文姝想着自己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喝,尝一点就尝一点。她轻轻抿了一口,本不想品味那股辛辣,谁知那酒一溜滑下肚,喉咙里没有火辣辣的刺痛,唇齿间尽是酒香。

看着朱文姝眼睛微亮,毓殊就知道这酒不赖。如此,她敞开怀地吃喝起来。

刚才还是大家闺秀做派的毓殊此时化作女张飞。伴随着盅盅美酒下肚,大块肉、多油的炸物入口,朱文姝担心毓殊会吃吐了。

唯有店小二惊呼姑娘乃女中大丈夫。

“哼,粗鲁一点就女中大丈夫了?姑奶奶我打架干活哪个不比男人厉害?姑奶奶我早生三百多年,那入、入关的就不是顺治爷了。”许是七壶酒下肚喝醉了,毓殊说话变得粗鲁、结巴起来。

朱文姝拿走她手里的酒壶:“你喝多了,小心伤着胃。”

“我没喝多,我没喝完呢!好酒、好菜。伙计——”

“姑娘有何吩咐?”

“没事,就、就是看你顺眼,想聊聊。”

“这……姑娘,俺不干活,掌柜的是要斥责俺的。”

“钱,给你钱。看这些够不?”毓殊放下五枚银元,那小二见了,眼冒金光。

“够了、够了,姑娘想聊什么?”

“就、就聊你家的菜,好吃。我在别的地方早就听说过了你、你家有名。昨儿我和姐姐路过,就想吃你家的菜,可惜、可惜,昨天你家……嗝。”毓殊举着第八壶酒,这会儿她也不用酒盅了,直接对壶喝。

朱文姝心里想,你可真胡扯,今天我们才第一次来县城。

“昨儿两位客人也看见了?没吓坏二位吧?说真的,一队警察突然闯进来,俺也吓坏了。”

毓殊那双眯瞪的眼,突然闪过一丝精亮:“咋回事?你给我,讲讲呗?”

“这城外有个虎头山,虎头山上有个虎头寨,寨子里几百号人都是胡子。那胡子老大杀了皇军和县长。昨晚才被抓,估计今天省里的报社印刷厂刚印报纸呢。”

“那胡子,是在你家酒楼落网的喽?”

“那可不?说起来俺也是害怕。那胡子是俺们的熟客,为人豪气、讲究,伙计和掌柜的都认识他。可谁也没想到他是个杀人犯啊!”

“哎呦,那没影响你家生意吧?”

“嗨,警察来抓人又不是杀人。那胡子还算懂事理,没反抗。最后在场的人谁也没伤着就结束了。”

“嗝嗯……那就好、那就好。”毓殊咕咚咕咚灌酒,末了头一歪倒在另一位女客肩膀上。小二见她喝高了,也就退下了。毓殊出手阔绰,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赖账。

果真,离开前,毓殊付足了钱,一手勾搭着朱文姝的肩,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楼。

日落西山,毓殊看着那血红的日轮,心中一阵恶心,而她硬是把那股恶心压制下去。

“毓殊、毓殊?”朱文姝拍拍她的脸,又给她揉揉胸口和肚子,生怕她吃积食了难受。

“我没事,姐姐。我们去那边的旅馆住宿吧。”毓殊眼神清亮,步伐稳健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我搀着你。”朱文姝左肩背着包袱,右手搀扶毓殊,二人走向旅馆。

站柜台的见来了客,便询问住店需要什么样的房间。毓殊说有个叫罗琼的下午已经给她们订房间了。

“罗先生是吧?二楼左手边最里面两间便是了。”

最里面第一间屋子门是开的,没人。也就是说,罗翻垛在第二间屋子里。毓殊曲起食指关节,以三短两长一短的频率敲门。片刻后,房门微开,里面的人正是罗翻垛。

罗翻垛取下门链条,把二人迎进屋。

“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罗翻垛微微皱眉。

“放心吧,我还没醉到糊涂。反过来说,不喝多点怎么能没事找事?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里。”罗翻垛转身从桌案上的匣子里取出一枚链子和外壳都是纯金的怀表、一枚精钢打火机和一盒五支装的雪茄。

“你要最贵的烟。我就把大当家的收藏拿过来了。”

“这个可比烟高档多了,不错。”

“你会抽么?”罗翻垛反问。

“不会,但我知道怎么抽。我看大帅爷爷抽过。”

罗翻垛对大帅爷爷是谁不感兴趣,他把这么多精贵玩意给毓殊只因为毓殊说她能用这些东西救大当家的命。紧接着他去床边弯腰拎起一捆粉条,那捆粉条朱文姝瞅着很是眼熟。嗯。是她们早上在山寨卸下来的那批粉条。

罗翻垛解开捆粉条的绳子,扒拉扒拉,取出一把带枪套的口径大得吓人的左轮手枪。

“美国货,不过只有六发原装的子弹,寨里没有多余的能配上它的弹药。”

“够用了。”

“小心点,据说这枪能打碎熊的头骨。”

毓殊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从皮套里取出手枪,掂量掂量,突然手一抖,“啪”地甩开弹巢又甩回去。末了还耍了一个漂亮的转枪,把枪插回皮套里。

她真是太喜欢这把枪了,简直就是装逼利器。

“走了,姐姐。我们去那屋。”毓殊拉着发呆的朱文姝。

“哦哦哦。”迷茫的朱文姝跟上。

关了门,毓殊打开包袱,挑出一件白底青花的旗袍递给朱文姝,又翻找出一件带两条带子的圆形棉垫塞给她,让她赶紧换上。

“这是什么?”朱文姝拎着那条带布条的棉垫。直觉告诉她,这是女人的贴身衣物,但是这个样子……太暴露了。

“这叫胸罩,和肚兜差不多的玩意,你快穿上。”毓殊催促。

朱文姝哪里穿过这种新鲜玩意?她没有洋人的奔放,一时难以接受去穿那两块小布。她想着曾经的邻居说,她这样不守妇道一嫁再嫁的女人该浸猪笼的。

我不是那样的人,朱文姝想,我只是不喜欢他们而已。她吧嗒吧嗒流着泪,开始解扣子,脱了一半开始抹眼睛。毓殊听见低声啜泣的声音,坐下来歪头打量着她。

“姐姐为什么哭啊?”

朱文姝心里说你欺负人。

“不好意思、害臊了?”

朱文姝噘着嘴继续脱,脱完了慢慢穿上那胸衣。

毓殊拽住那胸衣:“不喜欢就不穿了,不喜欢为什么还穿?”

“你让我穿的。”朱文姝眼睛红红的,语气里带着点怨恨,她实在搞不懂毓殊为什么偷偷给她买了这种臊人的东西。

毓殊嘟嘟嘴,道:“我让你穿,你不喜欢,那你就反抗我呗。你总是悄悄地哭,让人看着多心疼?只是,你什么也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要是恶汉,看你逆来顺受的样子,我也想欺负你。”

朱文姝抱着胸口,她那瑟缩的样子让人看了无一不觉得可怜。

“不穿算了。旗袍也不想穿的话我给你换一套。”毓殊叹气,收走衣服。不想朱文姝拉住她。

“衣服都给我。”朱文姝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此时看上去有点凶又有点可爱。

“嗯?”毓殊深感意外。

“你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穿这些衣服,我就穿给你看。”

毓殊微微一笑:“你不是穿给我看的,是穿给别人看的。大城市的富太太都这么穿。这几天你要扮做一个富太太。”

“那……你怎么不穿?”

毓殊想,姐姐这鼻音还怪好听的。

朱文姝继续凶凶:“我问你,你怎么不扮做富太太?”

毓殊回过神,笑容变得奸诈神秘起来。

“我啊,”她在小屋里踱步,转了一圈又一圈,朱文姝抱着胸口和衣服静静等待她的回答。就在朱文姝变得沉不住气时,毓殊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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