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姝(61)

作者:摩诃计划 阅读记录

“请宽恕我!大小姐!”管家大喊着,他不敢抬头去看“发疯”的主人。老人余光瞥见自己带来的、伫立不动的男医生,于是赶紧拉扯男医生的裤腿,让他一同给藤原笹子道歉。

都怪鸠山小百合,她前天一不小心摔伤了脖子,不能起身走动,推辞掉昨天的看诊。大小姐的病情又不能耽搁,小百合便推荐了她的弟弟幸之助。

笹子大小姐被可恶的山匪伤害过。大小姐回到家后,那是一个男人都见不得。可怜的大小姐,从前是很亲近自己这个老仆的。这下连侍奉她二十多年的自己也不认得了,见人便是发疯破坏东西。

偌大个新京,寻不来第二个能像小百合一样能将东西方医术结合的女医生,管家一时心切,便带来了小百合的弟弟幸之助。幸之助虽年少,但也是学贯东西的优秀医生。当幸之助跨入房门的那一刹那,笹子拿起挂在走廊墙壁上的胁差,捅了上来。

如果不是管家手快拉了幸之助一把,鸠山弟弟可能一命呜呼了。

女仆们趁着间隙一拥而上,不顾生命危险夺下胁差。没了武器的笹子便举起装饰的瓷器砸向门外。到了后来,女仆们齐刷刷地跪在屋子外磕头流泪。

“请宽恕我们,笹子大小姐。”女仆们卑微又可怜。

幸之助偷偷抬眼窥视藤原笹子,发觉笹子只躲在屋子里,不肯跨出门一步,并且大多数时候,她只朝自己和管家扔东西,除了舞弄胁差时,她并不会伤害女仆。

“管家先生、管家先生。”幸之助压低嗓音,“是不是只有女医生才可以接近笹子小姐。”

管家心里说这不是废话么?当初公爵老爷可是特意寻求女医的……女医那么少,寻来寻去就你姐姐这么一个北海道乡巴佬。

“是啊,你姐姐没跟你说过?”

幸之助压低声音:“为医者,要保护病人的隐私,姐姐没跟我说过。”

给公爵家做事还不张扬,厉害。管家道:“大小姐现在除了公爵殿下,旁的男人一概不认、也不让人接近的。”

幸之助点点头,又指着自己那张清秀的脸:“管家,你看我剃了胡子像女人吗?”

管家推推老花镜,左看右看:“你长得有点黑,头发……太短,个子又太高。不过……你装扮一下,我估计大小姐看不出来。”说罢,他命人准备一套女仆装,让幸之助换上。头发短没关系,戴上女仆帽都一样。

幸之助换好了女装,把胡子剃掉,脸擦白,一张薄唇还涂了口红。管家再次见到他时,惊呼——天神在上,堂堂昭和男儿变成了俊俏姑娘!

想想也是,幸之助本来就生得好看,属于阴柔型的美男子,他姐姐小百合也是美人……就是白头发多、眼神呆滞,总是戴眼镜,让美貌大打折扣了。

幸之助小心翼翼地接近笹子,压低声音告诉她,自己是来给她看病的医生。

笹子狐疑,歪头看了看他,又看向门外的人,看来看去,摸不着头脑。

管家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小姐还是记得小百合的,此时正疑惑医生怎么换了人呢!他示意笹子的贴身女仆千鹤帮腔。

千鹤道:“大小姐,他……她是临时的女医生,您别怕。”

“我……生病了?”笹子的眼神逐渐清亮。

“大小姐,您的腿疼吗?我是来给您看腿的。您得了风湿。”幸之助说。

如果贸然说“您有精神病,我来给您瞅瞅”,那他等着被发疯的大小姐弄死或者被公爵弄死吧。

“好,看看、看看……”笹子点点头。

眼看着大小姐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管家和众女仆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知道有病得治,挺好。

管家退下前,让众女仆看好屋内。他倒不怕幸之助把大小姐怎么样,而是怕大小姐哪根筋搭错了,把幸之助宰了。

千鹤应了声“是”,与其他几位女仆扶起倒下的推拉门,小心把门装回去。就在干活的功夫,千鹤留意一下屋内。

大小姐正细细打量着给自己膝盖针灸换药的幸之助。

千鹤心惊,生怕大小姐看出幸之助是个男人。她转念一想,幸之助化了妆,连她这个正常人都看不出他是男的,那脑子糊糊的大小姐大抵是看不出来的。过了一会儿,她又想道,精神病人总是敏感的,说不定大小姐是能看出来的。

“您长得真好看。”千鹤听见大小姐如是说道。

千鹤心想,真的,幸之助大人与其姐一样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幸之助顺着笹子的话问道:“是吗?多谢大小姐称赞。请问我哪里好看呢?”

“您真白。”笹子说。

千鹤想着长得白就好看吗?确实,幸之助大人白一些更好看。不过那都是假的……千鹤偷瞟一眼幸之助红白分明的脸——幸之助大人就像能剧中的蝉丸(注:蝉丸,能剧面具,多用于扮演贵族少年和盲人),貌美、慈善、且诡异。

不过笹子接下来的话令千鹤心中一颤——

“比猪皮还白。”笹子娇笑。

夸人有这么夸的吗?大小姐果真病得不轻。

做完该做的,幸之助脱下女仆装,连脸也顾不得擦洗,逃也似的离开公馆。

幸之助一身笔挺西服,头戴小礼帽,路过一座观赏喷泉时,见四下无人,便伸手捧了一汪水,洗掉脸上的妆容,最后掏出手帕擦干。

实际上幸之助的皮肤一点都不黑,可以说白皙的肌肤透着粉红,脸上没有刚硬的胡茬与粗大的汗毛孔,吹干皮肤后,只有细细柔软的绒毛,脸儿像水蜜桃一样诱人。

“幸之助”回到私人诊所——一栋二层楼小洋房,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大门反锁。

一进门便是化名“小百合”的朱文姝在门口侯着。

朱文姝岂止摔扭了脖子,还崴了脚。如今她脑门上贴了一块纱布、脖子上戴着颈托、脚腕上打绷带敷冰,看上去狼狈可怜。

“你能走路了?”“幸之助”打开窗台上的暖瓶,指着朱文姝的杯子,“喝水吗?”

“不了,谢谢。”朱文姝拉了两把椅子,“我只是崴了脚,又不是骨折。‘笹子’怎么样?”

幸之助——雪代捧着搪瓷缸子的手抖成筛子,勉强把缸子送到嘴边润了一口温水,她从早上出门到回家前一口水都不敢喝,生怕中间有个内急,现在嗓子干得直冒烟。

“如果不是你提前告诉我,我会以为她真的疯了,刚见面她差点捅到我。”雪代哆哆嗦嗦放下缸子。

朱文姝安抚雪代。任雪代在炮火中做手术时多么淡定自若,这时候也难免会感到恐惧。

“我给她开了两天的激素和维生素片,中医膏药也给她换上了。精神类药物我意思一下,开了一次剂量的安定,估计她会扔马桶里。中医我还不太熟,没敢给她扎针……”

几年前雪代还是朱文姝的老师,现在身份对调,她跟着朱文姝学起了中医。如今的朱文姝,很多地方要比雪代厉害,雪代对这件事很是自豪。

朱文姝点点头:“地图的事呢?”

雪代茫然:“什么地图?她没说。”

朱文姝要来了雪代的药箱,翻弄一番后,没有任何收获。

今天是朱文姝特意摆脱她跑一趟的,雪代生怕自己耽误事:“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只夸了我很白,像猪皮。”

这真像精神病人说的话,朱文姝琢磨片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深意,于是问雪代诊所里有没有什么猪皮制品,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暗号。

雪代答曰:“无。”

慎重起见,两个人把诊所翻了个底朝天,到了第二天黎明,确定整栋洋楼里连块能吃的猪皮都没有。

朱文姝决定再次去藤原家时,问问“笹子”毓殊,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真真假假假亦真。“笹子”疯了是假,但毓殊冻到腿风湿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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