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姝(70)

作者:摩诃计划 阅读记录

毓殊翻看菜谱,先吧啦吧啦点了几道看都没看着的招牌菜:“这些都是鸠山医生爱吃的。至于我嘛,”然后直接翻到岛国料理那一页:“就来这个好了。”

侍者略微抱歉道:“客人您好,我们家早就不做本地菜了,只有西餐和岛国料理。”

毓殊茫然:“我记得你们家从同治年间就开始做传统菜的。”

“客人,在新京只有做西餐和岛国料理才赚钱啊!这儿到处都是岛国人。”

朱文姝拍拍毓殊的手背,抬头和侍者道:“那我要和她一样的好了。”

“好的客人。”

看着侍者退下。毓殊咬牙,这下她真的喘不过气,装潢风格不同也好,没有熟悉的店小二也罢,她唯独不能忍受没了六十几年的招牌老酒好菜。这什么意思?全满洲都要围着岛国人转了么?

她抬头朝聂冰仪微笑,似乎刚才的烦闷不曾存在:“聂姐和……幸之助先生约会?”

嘴唇上贴着小胡子的雪代听见“约会”二字,耳根微红,却不搭理旁人,只顾切着盘子里的三筋烤肉。

聂冰仪稍稍有些吃惊毓殊的情绪转变之快。可以说毓殊这一笑,完全看不出她方才的烦闷。

“嗯……”聂冰仪晃动高脚杯。

“约会就笑一个嘛!哪有你这么一张臭脸的。”毓殊拿起筷子夹起聂冰仪餐盘中的鸭肉卷塞进嘴,这玩意和京师烤鸭还有天京烤鸭味儿差不多。

看着毓殊嘴里塞着半截鸭肉卷,朱文姝伸手捏住妹子嘴外的另半截:“鸭肉是寒性食物,不许吃。”

“我咬过的,总不能扔了。”

“我吃掉,好吧?”

“嗯。”毓殊伸手夹走了雪代的牛肉寿喜烧,香煎的牛肉条配蛋黄、黑松露,味道真不错。

聂冰仪见了想打人。

没眼力见、没礼貌、不干净、还抢雪代的东西吃。

她只能说服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互相忍让。

“我的脸很臭么?”

“你的脸不是明摆着把约会当任务么?”毓殊吃得起劲儿,“罗曼蒂克啊,聂姐,你是去高卢留学过的,你得拿出来高卢人的浪劲儿。”她又拿起聂冰仪的酒杯,以优雅的姿态品尝杯子中的酒液。

甲州白葡萄酒酒体轻盈剔透,味道没有欧洲葡萄酒的醇厚、在口腔中有丰富的变化,也没有美洲葡萄酒的果味儿浓郁、入口甘甜,甚至可以说是苦涩。不过物以稀为贵,这玩意不便宜,甚至在各大酒店中大受欢迎。毓殊觉得喝这玩意的人纯属有病。

聂冰仪的额头青筋暴起,这杯子她不能再碰了。

她拿走聂冰仪的酒杯,又把雪代的酒杯放到聂冰仪面前:“喝一口,含着。”

聂冰仪不动。

“假洁癖,亲都亲过了,用她的杯喝酒怎么……”

毓殊的话还没说完,嘴巴里被朱文姝塞了巴掌大的牛肉三明治。朱文姝动作之粗暴,大有要噎死谋杀毓殊的意思。

眼看着盘子里的三明治没了,雪代微微抬头,她见聂冰仪果真含了一口酒。她估计聂冰仪不是听话,只是好奇毓殊有什么幺蛾子么。

果真,毓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指着雪代:“亲她,把酒往她嘴里吹。”

“你玩我是吧?”

聂冰仪起身扬手泼出去杯中的酒。毓殊反应机敏,微微侧身挡住全部的酒水,自己身上湿了一片,背后的朱文姝倒是干干净净。

“开玩笑都不行,这么较真。更年期?不会吧,这么早?”毓殊不紧不慢地用餐巾擦衣服,一旁的朱文姝小声责备她,她也不生气,还傻乎乎的笑。

以聂冰仪的年龄,放到旧社会都够当她妈了,饶是如此,毓殊损起人来毫不客气。

“死脑筋还想谈恋爱?医生跟你真是白瞎了!您自个儿玩去吧!姐姐,我们走。”

毓殊起身,向朱文姝伸手,二人正要离去,一场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聂冰仪被人泼了红酒。

只见泼人酒水的妇人把高脚杯掷到聂冰仪的头上,破碎的玻璃划伤她那张少有感情的脸。玫瑰色的酒液混着血顺着她的黑发与脸庞流淌,滴落在雪白的桌布上,绽放出诡异的花朵。

“汉奸,去死吧!”

妇人手握餐刀,扑拥而上。

48、第48章

“汉奸,去死吧!”

当妇人扑过来时,聂冰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汉奸?竟然说她是汉奸?是啊,这些平民满心国恨家仇,她又怎可责备他们呢?

被扔臭鸡蛋、收到匿名恐吓信、这样挨打受伤也不是三次五次了。单她乘坐的汽车,就被人爆破过两次,多亏自己警觉才没被炸死。

可这些人不是拿她撒气就能平息怒火的,谁对汉奸不是咬牙切齿地痛恨呢?

总有一天,雪代会因为跟在自己身边而遭殃。

餐刀离着聂冰仪的脸只有巴掌远,耳边的声音变得嘈杂又模糊。雪代起身试图拉开聂冰仪,毓殊抓起桌上的汤匙掷向妇人握刀的手,朱文姝在手提包翻找干净的手帕、想要给聂冰仪擦擦脸。

这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聂冰仪后仰避开刺杀,微侧身抬起腿踹向妇人的小腹,紧接着反扑回去,双手推着妇人持刀的手,餐刀没入妇人的肩胛骨。这还不算完,聂冰仪握着刀柄转了半圈,动弹不得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果断甚至残忍。

“把我男人还给我!你这个贱人!是你和小鬼子杀了他!”

妇人仰起脸,毓殊却是惊呆了。

行刺的妇人竟然是罗掌柜。

毓殊对罗掌柜印象深刻,只因为掌柜的五官粗大隐隐有男儿之风,以及她与王进忠乱糟糟的婚约关系。

王大哥进入军营后,罗掌柜的是与旁人结婚了么?她是福宴酒楼的老板,又为何穿得如此落魄出现在福宴酒店?

看见罗掌柜受伤,毓殊克制不去帮忙——自己现在是个有军方背景的岛国人、与旁边的“汉奸”是密友。

侍者、安保人员到酒店总经理蜂拥而至,一大群男人压制住一个女人。落魄潦倒的罗掌柜每每嘶吼,总经理就会抽她一耳光。

“招牌卖了就滚回山沟里!别拿了钱死皮赖脸往这儿跑。耽误我们做生意,我送你吃牢饭去!”

罗掌柜毫不在乎总经理的羞辱,她眼里只有聂冰仪:“还我男人!把忠哥还给我!是你们把他吊死在城楼上的!”

毓殊全身战栗。

王大哥和团长那支队伍,本是要出关的,最终却因为染上天花而全部牺牲。这件事只有她们几个和当初审讯过反抗军的敌军知晓。但百姓们只知道岛国人吊死了反抗军,不知道病死在先。

人已经死了,谁也无法阻止金芳珍与岛国驻军对尸体的侮辱。战士们被曝尸荒野,聂冰仪又是冒着怎样的危险替这群人收尸,寻常人无从得知。

同样是去了苏国,因为身份特殊,毓殊不曾联系过魏嵩与罗琼两伙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看着孤苦伶仃的罗掌柜,自己再怎么同情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祈祷酒店的人别太过分,仅仅把人赶出去就好。

那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罗掌柜被人丢出门外。这边雪代用手帕压按聂冰仪的伤口,准备离开。毓殊给朱文姝使了个眼色,朱文姝掏出钱包替聂冰仪结了账。

“抱歉,钱我回过后还给你。”聂冰仪说。

除了流了不少血之外,她觉得自己没什么症状,但毓殊雪代由不得她,二人架着她往轿车的方向走。

“我可以开车,还是我送你们回诊所吧。”毓殊说。

“好,麻烦你了。”

聂冰仪翻出钥匙,交由毓殊。毓殊打开车后门,扶聂冰仪进去。接着雪代坐在聂冰仪旁边。

毓殊急急忙忙打开驾驶位的车门,车门刚拉开一掌宽,她看见一根不该存在的银线。

“离开车子!”

她只来得及拖出来刚坐下、正要关门的雪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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