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姝(95)

作者:摩诃计划 阅读记录

车子竟然在道路封锁前冲出了关卡。魏嵩搂着车门……他胳膊有点疼。

这时朱文姝“哇——”地一声,趴在车窗呕吐,那些污秽物正正好好全落在魏嵩弯曲的臂膀里。

“小文儿你往哪吐呢!”

“对不起,我一坐车就想吐。哇——”

“我说徐医生啊,”魏嵩总也叫不对雪代的岛国姓,索性以汉姓称呼,“没岛国兵追着咱们了,你该减速了。”

“对不起,”雪代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油门被我踩卡死了,怎么踩刹车也没用。”

末了,她猛打方向盘,成功避免车子栽在乡村路沟里。

魏嵩吞咽口水,雪代的车开得比火车还快,这时候让他跳,那和找死差不多。

意外的是,半个多小时后,车子还是安稳地停下来——油箱里油不多,轿车自动熄火。

日落西山,魏嵩瞧着一群妇女小孩,再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忍不住叹息:“走吧,我带你们找苏国人。他们会帮我们的。”

65、第65章

魏嵩说,他是第二批受苏国人安排回来潜伏的人,至于第一批,应该是毓殊朱文姝这些从西伯利亚北部来的。

“当时我们到了东边的海参村,我们那一批人大多数被训练成特种兵了。”魏嵩向朱文姝解释。

“罗琼他们还好吗?”朱文姝问道。

“罗琼好着呢,她有技术,晋升得可快了。丁六人高马大的讨毛妹子喜欢,指不定现在在炕上抱着大丫头呢。其他人也还好。”魏嵩脱掉脏兮兮发馊的军服,大热天的,他早就想清爽一下了。

按他的话说,他知道的苏国人据点远离新京,正常人开车还得十个小时。以徐医生的速度,也得三四个小时。现在车坏了,带着伤者和产妇走三百公里很麻烦,只能找个车站上火车。

一行人甚至不敢去村子里投宿,生怕自己给居民惹来麻烦,又或者遇见追兵来不及逃跑。

“今晚在地里休息吧。”魏嵩连衬衫也脱了,只穿着白背心。他把衣服递给阿彻:“给你嫂嫂盖上,省得见风。”

阿彻道了一声谢谢,拿走了衬衫。

夜里,一众人肚子饿得咕咕叫。朱文姝说她去找点吃的,过了十几分钟,她抱回来一堆小土豆。

“你这是挖了别人家的?”魏嵩瞟了一眼朱文姝,弯腰捡起一根指头粗的树枝。

朱文姝想起毓殊说过,老魏很喜欢用皮带抽人,她怕这人的树枝挨她身上,赶紧解释:“我在地里留了钱。”

魏嵩拎着小棍,在地上划拉划拉。大夏天的,干草干叶子不多,他费好大劲找到一堆小树枝,用火柴点燃了,升起一堆火。

“围起来围起来,小心让出城的鬼子看见。”魏嵩指挥一群人。

“再拿个板子挡上面吧,不然飞机一定会看见。”雪代说。

“那最好了。”魏嵩转身瞅一圈,也没见个什么能挡着的东西。末了,他跑到轿车那里,把门板拆了。

“这个这个。”他左右手各拎着一扇门。火烧得正旺,魏嵩一靠近,呼啦一下子,火苗差点燎着他的裤子。

“土豆呢?赶紧扔进去。”魏嵩支唤朱文姝。

朱文姝慌慌把土豆一股脑扔进去,魏嵩差点喊祖宗。

“小文儿啊,你这样,火会灭的。你会做饭吗?这就跟塞柴火一样,不能一口气扔太多木柴。”

“我会的,我八岁就会做饭。”

“会做你还瞎了糊眼的。你个当姐的还没你妹儿会干活。”

朱文姝委委屈屈地坐在毓殊旁边,好嘛,她就是什么都比不上毓殊。

那边魏嵩继续道:“瞎就瞎吧,瞅你近视成那样,一看就是没少读书,原谅你了。”

太阳最后一点光辉完全消失在天际。魏嵩还在翻弄土豆,阿遥抱着小娃娃吃奶,阿彻和朱文姝、雪代坐在一排发呆。

“鸠山医生,女仆长和那个警察会有事吗?”阿彻抱着腿小声道。

无论是朱文姝还是雪代,都没吱声。

得不到回答的阿彻低头抠着从凉鞋露出来的脚趾。

“小孩儿,”魏嵩笑,他用木签子扎了一串小土豆招呼阿彻,“拿去吃吧。”

“谢谢叔。”阿彻过来,拿着签子跑到嫂嫂那里去。

魏嵩摸着下巴怅然,一声叔,太忒娘的显老了。他又用小刀削了几根木棍,挑了几个烤好的土豆串一起,给朱文姝和雪代送过去。

“我吃不下。”雪代神色恹恹,“你们吃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徐医生,你哪里不舒服么?”朱文姝神色担忧。

“撞死几个人,总是要害怕的。”雪代低声说,“我想早点睡,不用打扰我。”

“哦。”朱文姝点头,总觉得医生哪里怪怪的,她又说不出来。她啃着土豆,又时不时查看毓殊的状况。魏嵩让她也早点休息,她又哪里睡得着?

夏日夜里温度不低,用不着生火。于是吃完饭,魏嵩熄了火堆,把烟压灭了才算安心。

后半夜的时候,又有飞机在周边地区轰炸,众人实在不安,魏嵩决定让大家起来赶路。

“徐医生,我们该走了。”朱文姝从垛子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和草叶,她见雪代睡得熟,便推了推对方,谁知对方依然毫无反应。

“医生?”朱文姝拉开雪代,不想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

“徐医生!”

血、血、血,雪代的脸上、衣服领子与胸口上、躺着的地方,到处都是。

来不及细想,朱文姝从裙摆撕下布条,按住雪代喉咙处的伤口。

“别救我……”雪代的声音细不可闻。

朱文姝瞧见她手里捏着边缘锋利的片状石头,心中焦急,眼圈里又是泪水打转:“徐医生,这是为什么?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聂姐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会不好受的。”

“我们还能活着再见面么?”

“一定会的,你要相信聂姐,她会回来的。我这就去帮你救她,好不好?”

雪代神色疲倦,苦笑着摇头:“怎么救呢?她总是嘴上说要随时牺牲一些人……其实是见不得别人为她送死的。她……她自尊心那么强……”

“别说了,徐医生,你会没事的。阿彻!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小男孩抱着药箱慌慌张张跑过来,看明眼前的状况后,去小婴儿那里,扯下小婴儿干净的衣衫。

魏嵩也过来帮忙,他打开止血药洒在雪代的伤处。

“多洒点、多洒点。”朱文姝接过阿彻递过来的布条,双手颤抖地为雪代包扎。值得庆幸的是石头不是刀子,雪代的伤口看着血肉模糊、出了很多血,但并不致命。

“我杀了人。”雪代仰头望着夜空,满天的星星倒映在她的眼中,“我是个医生,我杀了人……我看见那些士兵,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朱文姝见雪代眼中的星星越发明亮,才意识到,那是雪代的眼泪。

“我有罪,我一直在犯罪。”

“别说了,徐医生。”魏嵩急得直出汗,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看不开了呢?

时间仿佛回到了初见雪代的那一夜——也是个夏天,朱文姝和毓殊围在雪代身旁,沉静忧郁的雪代问着“为什么救我”。

“和徐医生比,我不是个好医生,但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朱文姝咬牙把缠在雪代脖颈处的布条打结,“你撞死了士兵,总归是救了我们的,又何必自责呢?”

话音刚落,朱文姝隐约看见一只缠着布条的拳头砸在雪代的脸上,一朵血花在雪代口鼻处绽放。

所有人看向那位实施暴力者——毓殊摇摇晃晃地坐在垛子里,靠着一条胳膊支撑上半身,她那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拳头,此时更是跟着雪代的鼻子一起添彩。

“一睁眼就听见某人寻死……”毓殊喘着粗气,“人命竟然是这么卑贱的吗?”

朱文姝惊呼:“她受伤了,你还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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