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第一女宰辅(109)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沉默在偌大的侯府里蔓延,黑暗中隐藏的是蓄势待发的狼,正等待着机会将幼小羸弱的狼王撕咬下来,取而代之。

见他不答,薛清方又问:“父亲是何时有这样的心思的?”

今夜的侯府寂静非常,连灯都没有燃起一盏,清寂的明月高悬,黑夜之中也尚能视物。

只是话语落下之后,余下的唯有曲折的风声,迟迟没有等到回答。

眼见劝是劝不动了,薛清方也没有再继续问,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风,迫使自己放下追问的心。

薛延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侯府,走动之间铁甲碰撞,发出阵阵摄人的声响。

他跨马上前,胸中燃起些许豪情,振臂高呼道:“将士们,随我入宫!”

然而回应他的还是只有寒风,黑压压的队伍阒然无声。

薛延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他皱起眉头,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一道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一改往日低柔,气势铿锵道:“将士们,听我命令,原地休整!”

薛延遽然回头看去,平日里总是柔顺的女儿此刻高举着令牌,眉目冷淡,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模样。

他颤抖着伸手指向她:“你……”

薛清方站在廊下,火光照亮她半侧脸庞,一双眸子里只剩下疏离:“父亲累了,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两侧边有卫兵走出来,大有他不回院便不罢休的架势。

方才的愧疚顿时一扫而空,唇齿间只蹦出两个字来:“……逆子!”

薛清方淡淡地扫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却并未回应他的恼羞成怒。

勇宁侯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公侯之位,为什么不可以传给她呢?

何必要舍近求远,再去冒险搏什么功勋,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只为更进一步?

说到底,不过是觉得大丈夫怎能屈居女子之下罢了。

当年对母亲是如此,而今对太后掌政亦是如此,做什么要将当年的豪情壮志拎出来做借口,平白地叫人恶心。

薛清方收束府兵,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守府,其她人照样随她前往宫城外围,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大俞自建国以来,还从未如近几年这般内乱不断,先是地方灾祸频发,淳安王趁势而起,好在叛军未到京城便被镇压。

这才太平了没多久,而今京城中内乱又起,城中的喊杀声隐约传来,陆秋白不由得有些担心。

此时两位师母都已在别院安置下来,陆秋白望着窗外不远处隐约的火光,总觉得有些不安定。

“怎么了?”姜林于朦胧中睁开眼睛,她也听到了一阵喊杀之声,不过听不真切。

陆秋白扯了扯将要滑落的外袍,重新将它披正,闻言回过头道:“吵醒你了。”

姜林摇摇头,也从床上下来:“无事。”

二人双双向不远处的皇城方向望去,火光冲天而起,又很快被熄灭了,刚才喧嚣无比的打斗声也有渐渐止歇之势。

姜林心中了然,毕竟之前和薛清方还有太后便聊起过今日的这般可能,略有一些准备,眼下当真发生,不过是在意料之中,算不得十分意外。

但陆秋白却并不知其中还有这许多内情,尤其是勇宁侯府的变动,因而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隐忧往往不是当下就能看清楚的,她害怕的是今日这些事情累积起来,会为以后埋下久远的祸根。

历朝历代以来,从来也只出了一个女帝,而今萧妧想要走上那个位置,即便天时地利人和,也总会重重阻碍需要跨越。

其中一条便是名正言顺。

如今她所具备的条件颇似武皇当年,但却有一点不同。

武皇的盛世并未在本朝重现,而今的大俞积弊已久,若想登临大统,势必要有力挽狂澜之才,方能稳固江山社稷,开一个太平世。

在太平年间,名声于一个帝王而言是尤为重要的。

现在的萧妧就十分需要一些能扭转声名的大事,为她将来的登临大统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这一口一个妖后,凡事之错总被一股脑归咎到此一事上面,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这倒有些愁人了,如何才能帮萧妧扭转声名呢?

不知不觉间,陆秋白的思绪就有些飘远,甚至忽略了自身当下的危机。

姜林也不过出神了片刻,转头见她这副游离天外的模样,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想什么呢?嗯?”

陆秋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不为所动。

一点雨丝透过窗扉飘进来,姜林立即将身前大开的窗扇合上,将雨丝阻隔在外。

今夜实在是天都不助,看样子是不必担心什么多余的了。

不过有人却没反应过来。

姜林带着几分气似的走过去,抱住还在发愣的人,单薄的身子硌得她生疼。

陆秋白察觉到一团温暖笼住她,条件反射似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第92章 玉汝于成(五)

厚重的披袄之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衣衫,交领底衣的领口松松地叠着,不需要解开衣带,也可以很轻易地触摸到对方。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扑朔的眼里装着拨不尽的杂绪,姜林顺势覆上陆秋白的唇,蛮横地抢夺她的注意力。

果然,游离的神思终于收回,陆秋白揽上她修长的脖颈,鼻息热烈交缠。

这一夜的混乱很快过去,崔氏破釜沉舟,最终还是折戟而归。

太后这么多年来培植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这一场崔氏与太后的斗法,还是以崔氏的落败作为谢幕。

但崔党的官员却不能完全一视同仁地尽皆贬黜,总得分一个亲疏远近,如此方才不至令朝中众人人心惶惶。

随着崔氏的伏罪,包括陆氏一案在内的许多桩旧案的真相也浮出水面。

由于崔氏影响和牵连之广,加上太后和群臣的施压,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寻找和搜集证据,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定案。

短短半月之内,朝臣的变动出乎意料地频繁,凡是和崔氏有关的人,该黜落的黜落,该贬职的贬职,情节严重一些的就流放或是贬到地方去。

有些年迈的,勉强能留几分颜面,自乞骸骨,尚能安然归乡。

崔氏的案子在各部的有序配合之中,尽可能地将其带来的影响和变动降到最低,以保证朝廷的正常运行。

如此以来,这桩大事在群臣心中已算是得到了妥善解决,早朝还是要照常上的,一切又重新步回正轨。

陆秋白得了太后准许,将身体休养好之后,顺理成章地再次穿起朝服,就要照常上朝去了。

作为朝臣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子,这一日陆秋白却并未刻意选择不一样的装扮。

着装上依然是寻常官员所穿的绛紫色章纹圆领袍,腰上束着盘螭镂金带,佩上金鱼符,足上一双登云靴,发髻高束,裹上幞头,与从前的打扮并无二致。

只是不再刻意描眉修容,使得面相看上去更加硬朗,而是保持了原本的柳眉,以原本的模样走上朝堂。

左右已经在众臣面前表明过身份,眼下并不需要完全女子化的衣裙和发式来彰显自己的女子之身。

长期的男子衣袍打扮,让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简单利落的穿着层次以及不需要太多花样的束发。

忽然之间让她换上繁琐的衣裙束带和花样繁杂的发髻装扮,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行动总会不由主地扭捏拘束起来,太过隆重的发饰也会压得她难以思考。

轻便简单的衣袍穿起来更加的自在,不会时刻觉得被这些外物拘束到正常的行动。

那日上殿特意做女子装束本就只是为了间接告知众人她的身份,眼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现在的装束选择更多地只是出于自己的感受,而非为了掩盖身份或是显示身份。

陆秋白手执玉笏,照常踏入宫门,同一众朝臣共在乾元殿外等候殿门大开,寻常这种时候,路上遇到的同侪总会或客气或热络地同她打个招呼,在等候的间隙也总会闲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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