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第一女宰辅(75)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放肆不过一瞬,好像从未有人逾越那条隐形的线,又回到那个彼此尊重、彼此相敬的状态。

姜林敛目垂眸,将已空的药碗放回一旁的桌案,仿佛方才的越界并未发生,一派冷静道:“你醒了。”

说罢还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是担心你余毒未消,还是喂不进药,反正就最后一点了。”

陆秋白强撑着坐起来,也尴尬地岔开话题道:“这是什么地方?”

姜林冷着脸只道:“医馆。”

陆秋白见此地陈设陌生,只当她们是在那什么谷附近的城镇,故而就近寻来一家医馆暂时安置。

想到此,陆秋白自然关心起淳安王一行叛军的后续处理,于是问道:“叛军都解决了?”

姜林没好气道:“解决了。”

往日里她也总是这般冷言冷语,虽然这会话语里透露出一点不耐烦,不过陆秋白却没放在心上,只因这会对于叛乱的关心多过了其它事。

“怎么解决的?”

姜林抬头凉凉看她一眼,轻微撇嘴道:“怎么解决的你不知道?我以为一切都尽在你掌握之中呢。”

陆秋白讪讪地摸摸鼻子,她不过是想知道更多细节,虽说已有铺垫,但事情的发展总有存在变数的可能,谋事在人,但成事在天嘛。

她决定换一个问法:“那你怎么突然来了?”

看到姜林剜她一眼,陆秋白瞬间发觉自己这话好像不希望她来似的,立即找补道:“战场多危险,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姜林没说她怎么找过来的,不客气道:“你还知道危险呐?”

陆秋白说一句被噎一句,偏偏没有一句说得不对,她也自觉有些理亏,加上这样听上去有些刺挠的话,却也莫名让她觉得有些暖心,好像潜移默化之中,彼此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不像之前,无论如何她们之间都隔着一层客气,好像都十分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临时的盟友,约定好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真到这种时候,却是对方又救了自己一次。

陆秋白这样想也这样说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姜林沉默着不说话,将仅剩一点子药渣的碗端出去,临出门之前说:“你先别动。”

陆秋白心虚地收回即将触地的脚,乖巧地遵循医嘱坐在榻上,等姜林回来。

期间盯着床榻上的木雕花纹,有些出神地琢磨先前的一些细节,譬如淳安王究竟如何凑起来这样一支大军的,其中被蒙蔽之人又有多少,朝廷会如何处理阳州,会惩罚那里的百姓吗?毕竟叛军的主要来源就是阳州驻军。

譬如罪魁祸首是否有被抓到,李韶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还有接下来阳州的官员还有沿途大大小小的官,恐怕都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了,朝廷连年动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会不会真如那箴言所说,有即将倾覆之相?

虽然她也知道那些话都是淳安王和李自晖为了名正言顺起兵临时编造出来的,但终归让人心中不安。

还有李自晖……

姜林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的道她是忧国忧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三魂丢了一魄呢,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给她操心的?比皇帝还爱操劳。

天下之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

姜林将木盘重重地搁在一旁的案上,发出清晰的“咯噔”声,陆秋白有些奇怪地看去,姜林素来最是温和守礼,举止皆稳重得无可挑剔,一看就是靠谱的大家闺秀,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像憋着一团火似的。

陆秋白有意想开解开解她,故意露出一副轻松俏皮的表情道:“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姜林看她丝毫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自觉,上一次还能端端正正地谢谢自己救命之恩,这一次怎么不谢了?

难不成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了?

这可不行,她不是这么大方的人,救人的诊金很贵的,她不收她的银子,怎么也得从别的地方收回来。

于是她直白地回道:“你。”

陆秋白有些懵:“我?我怎么了?”

姜林冷声道:“某人三番五次地置自己于险境,让人费老大劲救回来,还丝毫不知道感恩。”

原来是这样。

陆秋白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自己轻佻的表情,笑容僵在脸上,嗫嚅道:“抱歉,让你费心了,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姜林听她这么说,心中又莫名有些烦躁,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这么揪心的话题做什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是不能了,只得顺势道:“先把饭吃了吧,吃完告诉你。”

语气有所软化,但陆秋白误以为是她对这个答案满意。

也是,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总要报答的,这一次若非姜林,恐怕她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人家是大夫,又不是慈善家,哪能无偿救她一次又一次,何况这次这般冒险,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医者该做的。

想清楚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了,明明就是她欠人家的。

人家提什么要求都是应该的。

陆秋白这才低头朝小案看去,木盘上放着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以及一小碗冬瓜汤。

很清淡,应该是病人专供。

她安静地将粥完捧起来,一口一口认真吃完,偶尔发出一点碗勺碰撞的轻微声响,并不惹人烦。

姜林看她认真吃饭的模样,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是这样看上去人畜无害,乖巧听话的模样。

一旦穿上那身衣服,戴上那层面具了,她就是另一个人,是才子,是状元,是命官,是为百姓谋福祉的青天,是为皇帝效力的臣子,是长袖善舞的士人。

她背上的枷锁太多,她不喜欢。

在她不曾知晓的过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定要走这条路?

陆秋白很快将清粥吃净,小菜也一点不剩,最后捧起温热的冬瓜汤,撇去面上一点葱花,将青白如玉的瓜片挑出来一点点咀嚼。

调料放得并不重,其中还带着一丝丝清甜,以及一点点轻微的药味。

将几片薄瓜吃净,再将清甜的汤一口一口喝掉,陆秋白放下碗,感到十分满足。

姜林将碗收起来,淡淡道:“你昏迷这么久,不宜多食,若是没吃饱,也得忍忍。”

陆秋白乖乖应道:“好。”

又接着问:“我昏迷了多久?”

姜林平静道:“三日。”

眼下申时过半,算算时日,正好是三日。

“我先把碗拿出去。”

陆秋白点点头,本想下榻走走,但又想起姜林方才让她别动,许是走动会影响毒素扩散?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好了,反正她应该很快回来。

谁知左等右等,天色都暗沉下来了,也没见着人回来。

陆秋白心里没底,掂着脚想,自己慢一点走出去,应该没事吧?

还没等她脚尖点地,屋门就“咯吱”一响,吓得她立刻将试探的脚收了回来。

甚至掩盖似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姜林看她一眼,奇怪道:“你还坐那干什么,躺得不酸吗?”

陆秋白一时没转过弯,愣愣地“啊——”了一声。

姜林语气平常道:“吃完饭就下床走走,今天天气正好,可以出来看看月亮。”

陆秋白这才闷闷地翻身下床,将鞋子穿好,拿起一旁的外袍披上,跟着姜林走出去。

果然出门就是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空中,衬得繁星都失色。

无尽的月华洒满整片大地,陆秋白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在楼上,出门就是高栏,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树林之间穿出隐隐约约的蝉鸣。

夜色之中,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晃,柔和的晚风拂过面颊,空气里透着一股心旷神怡的味道。

这样的月色之中,陆秋白难得地放松下来,纯粹地享受这浑然天成的好风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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