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中看到前任日常生活后(9)

作者:银粟山 阅读记录

我握紧拳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脑子一热便冲出家门。

五分钟,男人喝了酒走不远。

从这条巷子出去要走十来分钟,我悄声出了门,一路狂奔至楼下,在底楼看到角落的板砖,毫不犹豫地捡了起来。

巷子里只有惨淡老旧的路灯照耀着,老树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住光芒,坑洼中积存着雨水,倒映着白光。

我一路踩着水洼狂奔,有的石板一踩便溅起污水,飞溅到我的裙角,耳旁呼啸的风像是曾经熟悉的嘶吼喊叫声,不断嘲弄着不断叫嚣着。

临近路口时,我听到“砰”的一声。

一辆超速轿车将一个男人撞飞了出去,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男人飞出去的瞬间似乎在我眼里放慢,痛苦狰狞的表情,袒露在外的横肉,胡乱挥舞的四肢。

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准确来说,是戴明月的生父。

一滩血迹从他的后脑勺晕开,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就停歇。

场面逐渐混乱,有人惊呼他死了,有人感叹生命流逝,有人痛骂超速司机。

手上的板砖滑落到地上,我在巷子口伫立了一会儿便反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踩进一个水洼中,溅起的污水落在小腿肚上,我感受到腿肚的抽筋发软,支撑不住顺着墙壁蹲了下来。

我努力感受着来自这具身体的情绪——

满脑子的愤怒与冲动在看到车祸后就像烧红的铁落入水中,发出滋的一声,迅速降了温。

水变成了刺眼的血红,那滩血泊在脑海里不断滋长,一瞬间就遮蔽了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血红。

血红色令人心跳与呼吸频率加快,血水最后以决堤之势涌来,我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着。

闷热潮湿的风吹来,叶子上的雨水落下来,洒了我一脸,我胡乱地擦了擦,泪水却源源不断从眼眶中留下。

在这样一个潮湿闷热的夏夜里,寂静无人的小巷中,不知过了多久,有道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

“妹妹,你还好吗?”

那道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我迟缓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关切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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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荷

伴随着苍凉悠长的鸟叫声,何夕醒了过来。

准时的六点钟,天空还是淡青色,微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四周只有轻微的虫鸣鸟叫。

又做梦了,她在梦中能够清晰认识到自己存在于戴明月的身体中,没法操控身体,只有独立意识,能够感知到戴明月本身的情绪。

她就像个寄居戴明月躯壳下的灵魂,窥探着戴明月曾经发生的一切。

经过前两次的梦境,何夕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以戴明月为视角的梦在现实中全都发生过。昨晚那个梦的最后,就是两人的初次相遇,初遇的场景何夕记得很清楚。

那是在高一的暑假,她原本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家,经过一处花坛时,看到一位老婆婆坐在地上呜咽哭泣。

何夕上前询问后才得知,老婆婆因摔倒扭伤了脚,子女又在外地,这里是小道鲜少有人路过,眼看着天黑了,急得哭了起来。

何夕把她扶起来打车送到医院,处理好伤口后又送她回家,刚一进屋外头的狂风暴雨就席卷而来,老婆婆邀请她留下来等雨过。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约半小时后雨就渐停了。

这里是一片老居民区,楼梯间的声控灯昏暗无比,她在三楼的台阶上看到楼梯转角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裙角,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夕因为对周边环境不熟悉,走得也慢些。

暴雨过后,昏暗的街巷里到处是掉落的树叶跟积水,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松动的地砖,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靠在墙上。

何夕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乌云蔽月,在一片残败破旧中,粗粝的墙面靠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孩,她像一支亭亭直立的白荷,纤细的小腿踩在水洼中,裙摆沾染上污点,看上去摇摇欲坠格外脆弱,周遭铺天盖地的黑仿佛要将她吞噬掉。

惨白的路灯将她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挺翘的鼻,下巴弧线优美,是个漂亮的姑娘。

一阵风吹过后,女孩腿一软便坐在了青石板上,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白荷倾倒,变成一粒被污垢半掩的珍珠,在黑暗中只发出微弱的莹润光泽。

何夕不再顾及脚下溅起的污水,她加快脚步走向女孩。

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她,所以尽量放低声线,轻柔地开口:“妹妹,你还好吗?”

女孩怔愣了下,好半晌才抬起脸看她。

素白的脸上带着怔惘惊慌,秀眉微拧,眸光点点,眼睫悬泪,何夕想,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漂亮又浑身充满悲伤寂寥的姑娘。

她是凄美易碎的,白皙的脖颈因仰头衬得更加纤长瘦弱,几根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何夕见她不说话,蹲下身,从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她,轻声问:“妹妹,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戴明月的眼瞳从她的脸缓慢移到她的手上,那张纸巾叠得整齐,一尘不染,她只迟钝地道了谢,却没任何动作。

何夕见她仍是没动作,抿唇说了声“冒犯”,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跟雨珠擦去,又见她细长的小腿上也沾上泥泞,默不作声擦净。

不知怎地,戴明月竟痴痴地坐在原地任由她擦拭,她看着她低敛下的利落眉眼,落在肌肤上轻柔的动作,难以想象这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善意,也难以想象自己就这么接受了陌生人的触碰。

“地上有水,要不我扶你起来吧?”何夕像对待易碎品似的扶上她的胳膊,如她预料般瘦弱。

戴明月总算回过神,胳膊下的软肉被触碰,她有些敏感地抬了抬手,何夕自然发现她的不适,就收回手站在一旁,观察她身体有没有受伤。

“谢谢你......”戴明月停顿了下,再次看了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何夕一眼,确认称呼,“姐姐。”

何夕确认她身体没外伤,保险起见还是问:“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

戴明月摇头,解释说自己只是腿软没站稳。

何夕点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戴明月默了下,低声道:“就在前面不远,不用麻烦了。”

或许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干脆,又直视着何夕,郑重地说:“谢谢你,姐姐。”

何夕目送她走入黑暗中,脑海中闪过刚刚在楼梯间见到的一抹白,猜测这姑娘与老婆婆住同一栋楼。

床头柜上的闹钟再次响了起来,十分钟已经过去。

何夕关掉闹钟,利落地从床上起来,她又恢复往常生活。

到农场巡视完后,便跟同事对接了工作,还有十天不到就是端午节,农场与村委会合作,联合村中竹编、刺绣、陶艺等手艺人,举办一场农耕文化节。节上有美食、手作、农场体验、民艺市集等活动。

一直到九点,何夕到镇子上接了前来谈资助事宜的律师。

三人驱车前往云苍山。

——

一大早,戴明月跟着妹妹一起起床,早餐同样很家常,周琴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眼看着临近端午,但戴明月那几天铁定是在剧组,好在这段时间各大超市早早开始售卖粽叶,周琴早在女儿打电话说要回家时就开始准备,她包了几个口味的粽子。

“一共有五种口味,每种口味有两个,有咸蛋黄猪肉的、蜜枣红豆的、八宝的,还有我最新学的水晶粽,里头包的是榴莲,另一个是紫薯芋泥,咱们来开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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