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同行(79)

作者:七画 阅读记录

宋卿想到闻奈,脸庞一瞬间柔和,说:“谢谢。”

蓝图怔了怔,转过头去,“我明天的飞机飞北城,国内还有几场摄影展。”

宋卿说:“预祝成功。”

蓝图撇了撇嘴,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那天晚上,宋卿在江边坐了整夜,背后是家24小时营业的小商店,桥边躺着个衣着干净的流浪汉,她给他买了几份饭,听他吹了整宿妻离子散的故事,直到天际升起第一缕霞光。

流浪汉其实是个失业者,他叹了口气,说:“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不管遇见什么挫折都别怕,路还长着呢。”

宋卿摇摇头,笑说:“我不怕。”

——

回到宋家的时候,宋斯年在家,不过他穿着家居服,不太像刚从消防队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洗手吃饭。”他朝门口看了眼,放下手中端着的盘子,转身回厨房帮忙。

宋卿弯腰换鞋,没看见他,宋知意背着小书包,光着脚丫子哒哒哒跑过去,甜甜地喊了声,“爸爸,你有没有想我?!”

宋斯年忙蹲下,父女俩撞了个满怀,宋斯年腾不开手,虚虚抱了她一下,说:“当然想啦,回来的路上姑姑有没有欺负你?”

宋知意摇摇头,认真地说:“没有。”

“那好,今晚我们奖励姑姑多吃一碗饭。”宋斯年眼尾都笑起了褶子。

宋卿听得满头黑线,走过客厅放下包,皱了皱眉,问:“宋斯年,你手怎么了?”

宋知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也学着大人的模样眉头紧蹙,颇为可爱,紧张地问:“爸爸,你手怎么啦?”

宋斯年小臂上缠着绷带,几圈纱布挂在脖子上,模样有些滑稽,说:“别大惊小怪,只是个小骨折。”

“骨折。”宋知意抽抽搭搭地耸耸鼻子,小脑瓜子里浮想联翩,“流血了吗?你会不会死?”

“呸呸呸!”宋母从厨房里钻出个脑袋,手里还举着个锅铲,“别说那个字,不吉利。”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宋父不重不轻地“哼”一声,从旧报纸后面露出戴着老花镜的眼睛,说:“你哥哥出任务,救一个想跳楼的小女孩儿,扑人的时候撞墙上了,把手给压折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炖了点大骨汤,多喝点儿,以形补形。”宋母端着汤盅走出来,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宋斯年笑着打诨,“好久没放这么长的假期了,人都躺懒了。”

宋卿抿着唇看了他的手一眼,说:“今晚的碗我洗。”

“不行,上次就是你洗的,执勤表轮到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闲也别抢我活儿干吶。”宋斯年佯装生气。

宋卿冷笑说:“行,我看你用脚洗碗,给你颁个身残志坚的奖状。”

“啧,一点儿也不可爱。”宋斯年单手抱了宋知意,小姑娘乖乖地趴在他肩膀上,“走,我们不和姑姑说话。”

电视节目是宋父随便点的综艺,类似于喜剧小品的表演方式,偶尔发出一阵提前录好的笑声。

饭桌上,宋父问宋斯年对上次相亲那姑娘的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那姑娘说的是祝遥,宋斯年下意识瞄了宋卿一眼,略略烦躁说:“爸,我二婚,就别耽误人还没结过婚的了吧。”

“我简直懒得管你!”宋父生气地说。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宋父突然把矛头转向了沉默的宋卿,温和道:“么么啊,还没问你呢,谈恋爱了吗?”

宋卿握紧了筷子,咬住了前端的两粒米。

宋斯年见她表情不对,忙插科打诨,“哎呀,爸,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儿啊。”

“臭小子,我问你妹妹呢,关你屁事!”宋父气得吹胡子瞪眼。

宋卿缓缓放下筷子,深吸了口气,说:“我有话想说。”

宋父宋母对视一眼,一脸期待,宋知意不谙世事,只有宋斯年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第66章

“姑姑,要多吃蔬菜。”宋知意沉着脸教训人,装作小大人的模样,精致的五官竟和宋卿有几分神似。

宋父与宋母向来宠她,奶呼呼的小孩儿刚发话,全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没人注意到宋卿倏地展眉。

“知意真乖。”宋母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往她小山似的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

宋知意微仰着下巴笑,睁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哒哒哒跑到餐桌另一侧,用她专属的卡通短筷,夹了青菜放进宋卿碗里,“姑姑,爱心传递。”

小孩子的心思浅,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宋斯年,像在等待大人的夸奖。

宋斯年不甚明显地竖起大拇指,小声说:“厉害。”

宋知意咧着嘴笑,缺了颗大门牙,俏皮地说:“爸爸,合作愉快。”

这样一打岔,宋家父母也就忘记询问宋卿,一顿饭因为有宋知意故意撒娇卖萌,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陪父母看电视是亘古不变的项目,从过年就攒下来的干货成了消遣,恍惚之下竟真有几分节日的气氛。

宋知意拉着宋斯年切磋围棋技艺,宋卿咬了下唇,为刚才的头脑发热感到懊恼,就差一点儿她就主动出柜了。

还好有宋斯年拦着,宋卿没错过父女俩明里暗里的互动,不过,宋斯年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心思的呢?

宋母看了会儿电视,说熬不住先去睡了,宋父抿了口茶水,忽然想起宋卿吃饭时未来得及说完的话,摘下老花镜,闭眼轻揉眉心,“么么,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清醒下来的宋卿不可能说,她望向父亲,瞥见他两鬓白发丛生,脸颊上堆积了黑斑,想要隐瞒的心变得愧疚,不动声色地敛眸,遮掩住眸光里的不坦然,“我也忘记了。”

宋父点点头,并未多在意。

电视里放着回放的家庭伦理剧,有个新生的小女孩儿,小脸皱巴巴地团在一起,旁边的人都在笑,只有她在哭。

宋父有意无意地说:“你生下来的时候比她还小,我和你妈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他语气很是怀念。

他又提及身强体壮的宋知意,说:“光看模样,宋知意倒是长得更像你,估计比你亲生的还像。”

宋卿目光微凉,夏日炎热的天气竟会觉得手脚泛冷,握紧手机,四角硌得掌心有点儿痛,她许久未曾松手。

她的父亲,含蓄之间也尽是催婚催生之意。

宋卿沉沉地吐了口气,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爸爸,我不想结婚。”

闻言,宋父瞬间紧拧着眉头,额头皱纹横生,神情威严,撂下两个字——“胡闹”。

宋卿想起了门后面放着的那把钢尺。

“这种想法以后万不可再有,婚嫁丧娶自古就是这样,你想要做些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宋父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理智,并未像小时候那样动辄就让着跪下反思。

男人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演绎的琐碎,气氛顿时有些僵。

宋知意扯了扯宋斯年的耳朵,拢着小手,小声说:“爸爸,我们帮帮姑姑吧。”

宋斯年刮了下她的鼻子,“这还用你说。”

不结婚就是离经叛道了吗?宋卿知父母传统,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让她难受得无以复加。

她的父亲显然很生气,脸红到脖子根,这让宋卿联想到老家的庙会,江城的雪下起来能堆到膝盖,外祖父是个村庙的守庙人,她与宋斯年每逢年节都会被叫去扫雪,她喜欢把深埋在雪里的土地公公刨出来,其他的神仙都由宋斯年来管。

特别是凶神恶煞的罗汉,小时候她最害怕。

在这个家里,宋父老当益壮,威压仍在,宋卿却生了身反骨,冷声道:“以后要不要结婚是我自己的事。”

她身上泄出似有似无的威压,就是程晨与徐文渊私下讨论过的严谨疏离,这样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宋父怔愣片刻,积攒的怒气如火山爆发般瞬间喷溅出来,父女对峙起来理智全无,“你自己的事?你刚生下来被奶呛得快窒息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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