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42)

作者:偷天 阅读记录

扶着长孙玉瑱到了里间,李宪便出了她的卧房,外头似乎又在下雪了,在门廊处站立了一会,才迈步离开。

因着明日是李淳的生辰,府上这个时辰依旧在忙碌着,虽与往年一般府上不会大操大办来的皆是些李唐宗室,连李善的生辰都不能与之比拟。

房里温着一壶酒,李淳跪坐在炉火旁,翻看着书册,看得正入神时,杨荣进来告知王妃在外头,眉眼忽然紧拧,这些日子来,槿阑夜里总来寻她,虽然每回皆是说上几句便走,

可她眼里似乎带着期盼,手中的书册被推至一旁,心头隐隐有些担忧。

“三郎,”宋槿阑看着有些出神的李淳,轻轻唤道,眉目里的柔情仿佛化不开般。

李淳起身迎了过去,替宋槿阑将披风解下,“外头可是又在下雪了?”

“是啊,原以为这天色会放晴,谁知又是一场雪,”宋槿阑看向矮桌上的书册,又回神看向三郎,“三郎原来偷偷在此煮酒论策,倒是逍遥自在。”

李淳轻轻笑道,“冬夜漫长,也唯有这些书聊以慰藉。”

“三郎的意思是长夜漫漫唯有书酒得以安慰?”宋槿阑脸色沉沉反问,方才的温柔转瞬便消散了,甚至连着那礼物也想一起丢出去才好。

话倒是无甚,只是从槿阑嘴里出来便有几分不对劲,李淳思忖了会,这才开口道,“只是说方才无事,便让杨荣温了一壶酒,十五睡了吗?”

宋槿阑轻轻哼了一声,“槿阑这便不打扰三郎煮酒论策了。”言罢正欲转头欲走,却被三郎拦住了去路,嗔了三郎一眼,转身不去看她。

“十五看到这雪景定是玩闹了一天,你定然陪着也是极累的,不若在此陪我小饮一杯,”李淳心里有些慌乱的说道,方才还好好的,便只一瞬就惹她不悦了。

宋槿阑不情不愿的坐回软榻上,见三郎一脸紧张的望向自己,方才的怒意又瞬间散去,用方巾裹住铜壶的提手为三郎斟了一杯酒,“夜里虽冷切忌贪杯。”

“知道,”李淳饮了一口,这个温度正好,酒盏中的酒被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忽然想起些往事,“十五尚未出生之时,有一日我带你去宫宴,你盯着那西域佳酿看了许久,终是没忍者喝了一口,不曾想回府的路上却醉了过去,酒量甚是不佳!”

“嗯?”宋槿阑再为三郎添了一杯酒,不敢置信的看向三郎,“三郎见我醉了,可曾气恼?”

李淳摇头,当时只觉得可爱至极,是自己抱着怀着身子的宋槿阑回的卧房,“等明儿去四叔府上再讨些西域葡萄酒来,让你再尝尝。”

宋槿阑嗔怪的看了三郎一眼,“明日是三郎的生辰,可不能喝醉,再说我还要照看十五呢。”

她的生辰从不是紧要之事,即便她与“李淳”同一日出生,她也从未享过生辰之乐。李淳点点头,“明日来的都是些宗亲,你无需拘谨,再者有我在身侧。”

宋槿阑伸手握住三郎的手,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我知道,我不是害怕,是开心,呀,差点忘记了,今日我是来与你礼物的。”

李淳端着酒盏的手顿在半空,一脸惊愕的望向宋槿阑。

“三郎怎的如此错愕?”宋槿阑低语道,“难道,我以往从未给三郎备上贺礼?”

“不是,不是,”李淳忙解释道,“是你身子这般差,居然还惦记这些事,让我心中难安,你身子安好,才是这世间与我最好的礼物。”

宋槿阑羞涩的轻笑,别开眼不再看三郎,起身去拿阿楚带过来的黑色绸缎,将外布打开,是一件藏青的长袍,“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手工比不得宫里,三郎可不要嫌

弃。”

李淳微颤的抚上那长袍,贴着衣料轻轻的抚摸,语调低沉的说道,“我如何会嫌弃呢,槿阑,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喉间忽然发紧,再说不出一个字。

“三郎,”宋槿阑轻声唤道,她方才似乎听到了三郎在哽咽,握着衣袍靠近三郎,却见她连眼眸都泛着红,倾身上前唤着三郎的名字将她紧紧抱住。

闻着宋槿阑的发丝,李淳暗潮汹涌的心慢慢安下来些,唇角慢慢扬起一丝笑意将对方紧紧拥住。

第41章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宋槿阑亲手替李淳将衣裳换上, 对方正凝着眉眼看向她, 脸颊的红霞瞬间被勾了出来,故意绕到她身后装作整理后方的衣袍, 让自己镇静下来。

袖口与衣领绣了金线让这藏青的衣袍有些不同于宫里的样式,腰侧稍稍宽松了些, 倒也还好可以束上腰带, 幸而李淳惯常皆会系上。

抬手将三郎肩膀过的褶皱摸平, 宋槿阑带着笑意迎上对方的眸光,“三郎觉得可还好?”

“自然是好, ”李淳垂首看着身上的衣袍,仿佛都能看到槿阑一针一线缝制它的样子,心头的感动蔓延开来,紧抿着唇角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等缓和些才轻声说道,“我定会好好爱惜它, 槿阑。”

“不过时间衣袍罢了,三郎如何这般夸张, 往后每年我都会与三郎缝制, ”宋槿阑明媚的笑道, 这衣袍她还藏了些小心思,在里袖她暗暗绣了个槿字。

她与宋槿阑之间不知会不会有来年?李淳掩去失落, 抬眼看向宋槿阑时, 眼眸里便只有笑意, “好,但也不许你太过操劳, 便只一件就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宋槿阑忙打断三郎的话,一会又扯到自己身子上了,但凡两人说着话,总会被她提及身子一事,即便知道她心疼自己倒也听烦了。

李淳识趣的轻笑,知道再说下去便又会惹她不悦,倒也住了嘴,只是落在宋槿阑脸上的眸光来不及收回被对方逮个正着,见她朝自己走近,心头忽然一窒,指着温着的酒,“槿阑可要试试这烧春?”

“嗯?”宋槿阑微微一愣,顺着三郎的手指看去,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便小小喝一口,万一醉了可不好。”

“无妨,醉了便歇息在此处,十五那里有阿嬷照看着,”话已出口李淳才惊觉不对,装作莫不经心坐下伸手径直去拿铜壶。

“啊!”李淳缩回手,失神的看着被烫红的手指。

抓过三郎被烫伤的手指,宋槿阑慌忙的将其贴自己耳垂处,“三郎怎的如此莽撞!”

心口突突跳着,全然没有察觉指尖烫伤,反倒是她的心仿佛被烧着一般。待缓过神来,李淳温柔的说道,“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

宋槿阑责怪的看了眼三郎,“如何会是小伤!总听你顾虑我的身子,怎的就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微微用力将手扯出来,李淳随后又握住宋槿阑的双手,“我爱惜自己,更爱惜你的身子。”

李淳突如其来的深情,让宋槿阑眼眸微微发酸,眉目含情的撇过眸光,用方巾裹住铜壶,替自己与三郎斟满一杯酒,“喝了这杯三郎可不许喝了。”

“好,”李淳端起酒盏朝宋槿阑举杯道。

“敬三郎,愿三郎诸事无忧,平安喜乐,”宋槿阑亦端起酒盏举杯道。

宋槿阑是第一次喝这烧春,酒入了喉咙仿佛在割裂她一般,等吞入腹中又是一阵烧灼。

“喝些水,”李淳起身端一杯茶过来,“等缓些时候便好。”

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宋槿阑才稍稍松口气,“怎的如此难喝!三郎你如何可以喝得下去?”

“槿阑是第一次喝,觉得难受是常理,”李淳顺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抚道。

身上的肌肤每一寸仿佛都在燃烧,宋槿阑眼眸迷离的望向三郎,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抚上她的眼眸,“三郎,是你吗?”

“是我,”李淳抓住宋槿阑胡乱抚摸的手,将其紧紧攥在手中,“槿阑你醉了。”

“嗯,”宋槿阑倒在李淳的怀中,额头贴着她的脖颈蹭了蹭,“三郎,你说让我留在此处,可是真的?”

李淳的呼吸瞬间厚重起来,下巴贴在宋槿阑发间,合上了眼眸,语调低沉的说道,“自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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