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94)

作者:偷天 阅读记录

古刹香火鼎盛,一行人入了殿观了会礼,没打扰寺庙僧众,行了香火便退了出来。

“善儿礼佛吗?”窦容与轻声问道,古刹前面有一处宽敞的庭院,一些香客便在外头先拜着。

“嗯,儿时常随着阿娘一起,现在倒是少了,”李善答道,近几年连见母亲都少了,更莫谈随之礼佛了,唯一让她欣喜的便是阿娘的身子愈加健康了,这些年像不曾衰老一般。

窦容与见她神色放空,抚上她的肩膀宽慰道,“善儿可是在思念母亲了?”

李善点点头,“自我记事起,阿娘便一直身子孱弱,经不得任何风雨,我便一直与她在屋内呆着,听她诵经,抄字,我常觉得乏味,便悄悄溜出去,与仆从侍女一同玩耍,现在想来倒是有许多后悔。”

这块空地上少有行人,两人驻足于此,齐齐看向远处热络的街市,而身后便是徐徐上升的香火。

“善儿心中可真放下了往事?”

“从未忘却,”李善迎上夫人诧异的目光,“当年太子被废,天下人皆以为这皇位非阿爹莫属,即便阿爹亦是如此,从未想过一直蛰伏在她身侧的三哥。”

李善垂眸叹息一声,“阿爹低估了三哥,他身侧的谋臣亦是如此,玄武门一役,三哥夺得胜利,夫人以前问过一次我,恨不恨?当然恨,可皇家骨肉相残,即便是父子都不能避免,何况是叔侄。”

窦容与从李善的眼眸中只看到了平静,像是已经激不起一丝波澜,与她稚嫩的面庞形成分明的对比。

“三哥之所以欲立我为储君,亦是因为我是阿爹的子嗣,不过不是为了弥补,而是为大唐寻一个天子,”李善眉目里并未有显现出得意,而是藏着谨慎,她如今身处尴尬,天子盛年,朝臣大多对自己心怀不满,她处处提防着就怕与阿爹一般下场。

宋将军逼着她苦练骑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如同圣人一般亲上战场毫不怯懦,而她每日更是握刀而眠。李善缓缓呼了一口气,阿爹未竟之业,她定然要完成的!

“也许那姓袁的道士说得是对的,”李善忽然道,等她登上天子之位,何尝不可追封阿爹呢!从未想过竟是这种方式。

窦容与不明就里的看向李善,“善儿在说何事?”

真是思虑颇远,随即垂眸轻笑,往前走了两步,“这古刹夫人也瞧过了,我们便去其他景致,今日定陪着夫人瞧瞧这洛阳城。”

窦容与迈步向前,善儿已不是那个齐王府的小郡主了,有谋略有胆识,且谨慎行事,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三郎,可是又都不一样,善儿始终大义心善,怀揣赤子之心,而三郎不择手段虚伪卑劣。

可那股气韵却像极了,窦容与轻揉着眉眼,或许,她不该来洛阳的。

这一路李善尽职尽责的与夫人介绍洛阳的景致,遇到美食便也推荐夫人稍稍吃一些,又怕夫人吃不惯,便都只让她浅尝辄止。

这个时节细柳河边行人不多,窦容与执意下了马车出来走走,腹中真是撑得很,不若走走消消食。

“我听闻这细柳河需冬日来赏,”李善揉了揉肚子,好似自己也吃多了。

窦容与轻轻笑道,“善儿这是要留我到冬日吗?”这五年来漂泊孤寂,这段时日与善儿相处好似日子都活了起来,忽然生出留恋之感。

“求之不得,夫人若是愿意可一直住在府中,善儿绝不赶夫人走,”李善轻快的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哦,那我可赖着善儿一生一世了,”窦容与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恐怕自己一生一世都用不上这句话。

李善顿住脚步,目光沉沉的看向夫人,良久,“好啊,那便说定了,夫人可要记得这约定。”

窦容与掩面轻笑,“善儿才多大,便学着许一生一世了

,再者,你这一生一世也不可与我许。嗯,善儿来日的郎君定要文韬武略,出类拔萃,普普通通的世家儿郎可配不上你。”

世家儿郎?李善当真开始搜罗长安城中的名门望族,“祖公家二子都已婚配且年长我许多,自是不行,徐丞相家,算了,五个儿郎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嗯,宋将军大郎已有青梅竹马,我可不能拆散人家,仲将军家大郎虽不系她所处,但日后会承袭爵位,且年纪轻轻便随之驻守边疆,立有军功,算是最得当的,”随后又叹息着摇摇头,“可是我也不喜欢他,看来这世家儿郎没有一个可与我配的。”

“善儿你,真是,”窦容与先是被其一番言辞惊到,尔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羞怯,居然这般淡定的为自己寻找郎君。”

李善无辜的抿着唇,微蹙着眉间,“我可是按夫人之言在挑选,夫人却在笑话我,”随后耸了耸肩,“既然我挑不到如意郎君,也只好赖着夫人了!”

“胡言乱语,”窦容与睨了她一眼,少年心性变化无常,言语都是当不得真的,可她还是禁不住开心。

“夫人不信么,善儿可以起誓,”李善正欲开口,却被夫人用手遮住了唇,迎上夫人的目光,却从中看到了猩红的血丝,缓缓拿下夫人的手,“夫人。”

窦容与朝李善轻笑,却带着几分凄凉,“傻善儿。”

这一番言语过后,窦容与便再无玩游的兴致,上了马车木讷的坐着,直到仆从唤她下车,才收回了心神,待入了府邸疲倦的靠在软塌上,困倦极了却思绪乱飞,不堪其扰。

“夫人,今日有收到家信,”裘月见夫人醒来了,忙上前说道。

窦容与看着那家信,偏头冷笑了一声,“烧了吧。”

裘月不解的看向夫人,但也未有多言,拿着信放在蜡烛上点燃了,但看着夫人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忧。

回到了书房中的李善也有些心神不宁,看书也不是,写字亦难受,索性坐在蒲团上发楞,左右总觉得烦闷。

百无聊赖之下,李善干脆起身去寻夫人,可方打开门,又合了上去,明明一整日都在一起,如何现在又想见夫人了,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呼!李善耷拉着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回了软塌,单手撑着脑袋,也不知夫人现在在干什么?看方前夫人兴致恹恹的,莫不是病了,还是先去看看为好!

李善快速的跑到了夫人卧房前,正欲抬手敲门,却听到里面提到了窦启,便缓了一下。

“夫人,窦令尹邀您明日前去鹤楼。”

“阿兄定是哄不住肃王了,窦家的儿郎真是不顶用!明日得摆脱李善悄悄出府一趟。”

神情怔松的往后退了两步,李善乏力的迈着步子往回走,苦涩而艰难的摆头,夫人她一直在隐瞒自己。

定州重遇,尔后又意外相逢,一切都是这般巧合,若说自己一直都没有怀疑也并不是真的,不然她如何会步步

谨慎到今日,可是她却毫不犹疑的让夫人进了府邸,终究是将信任给予了夫人,倒是忘了夫人如何长袖善舞周旋于两位天子之间。

“李善啊李善!”心间发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立在回廊间,窦启她放任多时,想引出其身后牵扯的利益一网打尽,所以在洛阳城中一直蛰伏未有动作,未曾想着后头还与夫人有纠葛,那便借机收网吧!

第88章 利用

还是方前的厢房, 只是如今只剩了自己一人, 大半辈子都活在妄想中,可怜可憎, 窦容与轻轻笑着,外头传来敲门声, 收敛了神色示意裘月前去开门, 便只一瞬眼眸中又回复了凌厉之色。

“阿兄, ”窦容与起身相迎道。

侍从退出了厢房,这里便只剩他二人, 窦启望向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夫人的礼某受不起。”

“想来阿兄还是在怪我,”窦容与坐了下来,茶早已凉了, 即便没凉,他二人也没心思一同品茗, 三郎好酒, 倒是善儿爱茶。

窦启兀自冷笑一声, “阿爹最为信赖你,让你前去定州是让你杀了李善, 不是让你与之结交, 你可知她一回洛阳, 便让李旭转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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