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184)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傻孩子,师父放心不下你,就一直等在这奈何桥上。”老瞎子笑盈盈的,好似脸上皱纹都被他笑得绽了开去,他伸手抚在洛宸的头上,“十年了,你都……这么大了。”

洛宸的眼泪愈发汹涌难收,十年前留在心上的疤,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撕开,疼得她浑身起了哆嗦……

师徒二人就这样相拥着,忘川血浪拍岸之声竟也起了温柔。洛宸把脸埋进老瞎子的怀里,像婴孩深嗅父亲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一般贪婪。

过了一段时间,老瞎子不知怎的,突然开口悠悠道:“宸儿,累了么?”

“……”洛宸闻声不解,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师父?”

“如果身体实在难受,坚持不了了,不如跟师父走吧。”

“……”洛宸双眸霎时笼上惊恐,她缓缓松开了老瞎子,看着他依旧慈祥、安宁的神情,恍然清醒。

——她先前可是在桎攫墓里的。

——是被桎攫重伤,与陆晴萱失散在墓里的。

——如今她魂影徘徊在这忘川河畔,又见到故去多年的师父,岂不是说明……

记忆正难以置信地向前回溯,右侧胸口和肋骨处突然传来难忍的剧痛。洛宸全无防备,登时难受得蜷缩在了地上。

而老瞎子也皱起了眉头,焦急道:“你看,可是又疼了?”说着便要去牵洛宸的手。

洛宸锐痛之下人更清醒,她凄然一笑,很快地将老瞎子的手反握住,仿佛担心不快一些,就会被优柔寡断扰乱了心智一般。

她留恋依依着道:“师父,徒儿不能走。徒儿……徒儿已有牵挂之人了。”

闻言,老瞎子的表情赫然一怔,但很快又漾出笑意:“牵挂之人?如此甚好,甚好!”

“所以……所以……”洛宸欲语泪先流,再度哽咽起来,“徒儿不孝,不能陪师父……她……她……”

说到陆晴萱,洛宸就好似在细数一个清甜可人的梦,不由自主牵起了沾满泪水的唇角,声音更轻柔了三分道:“她胆子小,倘若从此见不到我了,会害怕的。”

老瞎子听完,沉默一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便缄默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他只是鼓励地在洛宸肩头轻拍了两下,拾起风灯,独上了奈何桥。

而洛宸,望着老瞎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愧疚、难过、欣喜……诸多感情就这样将她淹没在了忘川河边……

茅草屋里,陆晴萱握着洛宸寒冷似冰的手哭得泪流满面。栖梧正在用药汤为她清洗一直没有愈合好的伤口。

许是奇迹,就在栖梧将药汤一遍遍淋在伤口上,不知淋到第几次的时候,洛宸一直不曾有反应的手猛地抽了一下,随后身子一挺,居然将一声痛吟挤了出来。

第121章 琉璃树之谜

“……洛宸?”

身子又是一紧,受伤一侧的手臂奇迹般地发起了抖,呼吸也被痛楚折磨得逐渐急促起来。

似呓语,更似呻.吟,她开始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陆晴萱泪痕依稀,俯身把耳朵贴在洛宸唇边,且听她呢喃之语,反复徘徊居然皆逃不过“晴萱”二字。

“……”泪水瞬间涌向眼眶,顺着长睫砸落到床沿,陆晴萱紧紧握住洛宸的手,拖着发紧的嗓子哽咽道,“我在洛宸,我在的……不怕,我在……”

——她在的,虽然来迟了一些。

也不知洛宸是否听到了陆晴萱的这些话,没过多久居然真的平稳下来,直到栖梧为她重新缠裹好伤口,她都没有再醒过。

“洛宸?”陆晴萱面色迷茫,所唤之人却没有反应。

她脑中一个炸雷作响正要悲伤,栖梧却在一旁轻松道:“她睡着了,脉象也平稳许多。”

“……嗯?”

见陆晴萱有些发蒙得不敢相信,栖梧笑道:“你自个儿也是大夫,瞧一瞧,也可安心啊。”

陆晴萱忙胡乱抹了一把脸,伸手搭在洛宸的脉弦上,少时,终于如释重负地垂首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有液体温热了眼睛——她孱弱得就像梢头最绵薄的新雪,一碰就会消融……

“我想,这一定是她几天来头一次睡得这样安稳。”栖梧收拾好东西,同陆晴萱坐到桌子前喝水休息,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晴萱,她真的很爱你。”

“……嗯?……哦,谢谢。”虽然这话说得唐突,叫人听来没头没尾,陆晴萱还是在回神后礼貌地道了谢,脸微微有些发红。随后,她又盼栖梧不要介意她的心不在焉才好。

栖梧浅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将临时用竹筒做成的杯子里的水饮毕,扶着桌沿站起来。

“你……不再坐一会儿?”陆晴萱也忙跟着起身。

“不了,叶柒的伤我得多顾看一下,还有蓬鹗他们,也都伤得不轻。”

“你的腿……”陆晴萱一方面感激、敬佩着栖梧,另一方面又替她腿上的伤担忧。

栖梧却低头看了看,在缠了厚厚布条的伤腿上轻轻捏了两下,对陆晴萱笑道:“没问题的,走得慢却不是走不了。我走了,你照顾她吧。”

“那我送你。”

“不必了。”栖梧说话间,已然向前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嘱咐陆晴萱道,“别忘了,你肩膀上的伤口也不浅,少些操劳,对你和她都有好处。”说完,这才带了门出去。

这里只有两间房,皆是新落成不久。一间是洛宸在的那一间,另一间原本是柴房。

为了安置叶柒他们,也因着洛宸伤势太重,想给她一个更安静的休养空间,他们便请求神秘男人帮助,在两间房边上新搭建了一个防雨棚,将柴房里的大多数东西搬了出来搁在下面。

这段时日,无论烧饭、煎药,皆在下面进行。

而原来的柴房经过一番铺垫修整,也算成了一个可以勉强睡下几个人的卧房。

白天,叶柒、蓬鹗、谢无亦和苏凤在里面休养;晚上,四个人和小宝一起睡在里面。陆晴萱和栖梧,则在洛宸的房间里打地铺。

送走了栖梧,陆晴萱重新坐回桌子前,用一只手撑住脑袋开始盯着桌面发呆。

不久前,她被神秘男人从桎攫墓中带出来,看见天空的那一刻,仿佛堕入地狱的灵魂才开始有意识地复苏。

在墓中的那些天——说不清楚具体多久的那些天,她被死亡与绝望一点点蚕食着心力而浑然不觉,直到上来后,胸腔里充斥的墓中那些腐朽血腥气,与甘洌的清鲜空气交融,几经涤荡,她才在心里猛打了一个突,感觉重获新生一般。

然后她就哭了,大脑一片空白地哭,不知是悲是喜地哭……

这样出神呆坐了不知多久,陆晴萱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青铜门打开,洛宸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早已没有了半点气息。她在梦里急得大喊大叫,实际上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傍晚时分,栖梧过来送饭送药,见她一侧脸颊贴着桌面,正哭得伤心,桌面上被泪水溅出一片狼藉。

栖梧看得一怔,隐约猜测她可能是想到了与洛宸有关的事,心里不知该说陆晴萱可爱,还是痴情。她将饭菜和药搁下,轻轻推了推陆晴萱。

“……嗯?”

“做噩梦了?”

“……”陆晴萱脸上的泪痕半干不干,黏黏糊糊好不爽利,她有些尴尬地在脸上搓了搓,梦中之事却似山巅云雾,缥缈迷蒙了,“不……不记得内容了,可是……好难过……”

栖梧并不多问,偏头瞧了一眼洛宸,把药碗递交到陆晴萱手里道:“把药喂给她,只要能咽下去,明天她一定会醒。”

“……”陆晴萱以往也顾看过重伤的人,却从来不敢说“何时一定会醒”这样的话。栖梧望着陆晴萱将信将疑的眼神,却对此格外笃定:“她在找你,今日听到了你的声音,当然要醒过来。宽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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