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丛疏此刻恍然明白，许杏仁对自己的吸引力不仅如此，还有那挣脱牢笼之后的生命力与活力，也是她的心之向往。

踏入书房，老夫人在自己熟悉的那张实木桌前站起身，“啪”地一声在顾丛疏的面前砸下文件。

“你这是在干什么？奶奶说你糊涂还是说少了，让你做了这么离谱的事情，你居然把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了许杏仁！”

邓老夫人气着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都是对顾丛疏的指责与失望，在孙女面前怒火不加掩饰，没了在公众面前优雅老太太的模样，“你是不想赢下度假园了！知道损失会有多大吗？”

她又说：“这件事，你还是瞒着我去做的，奶奶教你的你都没往心里去过是不是。”

顾丛疏沉默地听着，视线在那份文件上打转几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甚至有几分麻木。

“说话！股权大会马上开始，你手里的王牌没有了，孟熙秋一旦得到了最多的选票，以后度假园的经营你全不要插手了！”邓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如果不是顾丛疏是自己的孙女，她这一巴掌怎么可能只是拍在桌子上！

顾丛疏沉住气，无意与老人家争辩：“度假园没有了，可顾家还能有第二个度假园，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

“这不仅仅是度假园，是顾家的脸面。孟熙秋明面上就已经没有以前那般要好，还闹出和许杏仁的那些事，明晃晃的就在打顾家的脸，若许杏仁愿意将这些占股选票给孟熙秋，被外头的人知道，顾家的脸往哪里放！”

邓老夫人从年轻到现在培养到顾丛疏成才接手公司，最在意的便是顾家的面子。

她不允许有任何的出错，和自己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

顾丛疏说：“如果小许自己愿意选择给孟熙秋，我别无二话，这是她的选择。”

邓老夫人怒道：“你是被许杏仁下迷魂汤了，还嫌自己不够给奶奶丢人？前天被拍的不够是不是，还去给许杏仁捧场！我说你……”

邓老夫人欲言又止，她太明白顾丛疏的心性，知道现在的这幅模样，基本上是已经对自己的说教麻木。

顾丛疏到哪都是焦点，老夫人身边有人，她不可能还去看报纸来了解自己孙女儿的动向，但在听秘书报备的时候也气得够呛。

光是听到那场景，就知道后续媒体会如何报道，后来，果然铺天盖地的都是正向的报道，许杏仁声名鹊起。

事情在一步步往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发展了，那次在医院见到许杏仁更是如此。

邓老夫人也沉住气，把自己的脾气压了下去。

“这样，我给你做了新的安排。”邓老夫人说，“和文锦家里联合或者是和欣欣家，你自己选。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抱住度假园的绝对优势。”

顾丛疏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她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指甲的边缘重重压入掌中，“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联姻，这是条件。不过就是商业联姻。”邓老夫人说的云淡风轻，“尽快安排，让罗秘书去办，要办的最快，敢在下周的股权大会之前全部安排好。”

“……”

一阵窒息的沉默，顾丛疏没有说话。

她也感觉不到掌心的痛了，还真彻底麻木了，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哪怕那是自己的亲人，那强烈的抗拒和厌恶感还是在瞬间将她掩埋。

这一刻，顾丛疏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浮现出的，竟然是许杏仁的那句话。

小许说，最讨厌她安排自己的样子，还用为自己好的名义。

顾丛疏想，现在她能无比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许杏仁不喜欢自己对她的安排，就如同自己讨厌家里对自己的安排一样。

“我不同意。”顾丛疏生硬地声音响起，“已经有过一次了。”

和许杏仁的那一次。

现在她已经彻底自食其果，彻底的后悔。

“一次？”邓老夫人嗤声，“既然有了第一次，那有第二次又怎么样，你的婚姻，本来就不是——”

顾丛疏“霍”地起身：“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做，到时候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但我不会和谁结婚。”

“走？你走哪去？给我坐下！”邓老夫人的声音也严厉起来，她离开了桌子走到顾丛疏的面前，“不结婚，还结果你都会接受，可是奶奶不接受！顾家怎么能输？不听我的安排，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顾丛疏再好的性子，也难掩自己现在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抑制着的身体线条。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唇线紧抿。

“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那你脱离了顾家试试。”邓老夫人本意是想刺激顾丛疏一把，让她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如果这次度假园没保下来，你别又到我这里来求我。”

顾丛疏缓缓道：“奶奶，谢谢你。”

在邓老夫人疑惑的时候，顾丛疏已经微微颔首做告别后，便转身离开。

她的这声谢谢。

是谢在奶奶给了她一条路，一条名正言顺的失败了之后就可以暂时脱离家庭的路。

如果没有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有那和家庭割裂的机会的。

顾丛疏沉着脸走出大门，坐到车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都没自己掐紫了，而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她坐在车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却浓重，还有那已经无法克制的抵触之情。

股权大会上会如何，顾丛疏不知道，她此前从不打没准备的仗，这次截然不同，她累了，顾丛疏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租户累了。

疲惫的只想回去，躺在那熟悉的沙发上，看着熟悉的暖黄色灯光将自己淡淡笼罩。

——回家。

那是她的家吗？只剩下自己的地方，只是偶尔有许杏仁的到来，也成了她记忆中仅有的能够疗愈自己的港湾。

——

许杏仁这周把事情安排的很忙，袁小橘回去之后，她在密切地关注着那边的动向，袁宇也会和她报道。

从北安市回去之后，袁小橘就去了自己的养父母家，听说相处的很好。

一如自己当时与顾丛疏所想，这是对袁小橘最好的选择，从此便会脱离福利院那个环境了。

没多久，养父母也去帮袁小橘办理了转学手续，小橘彻底与圆川福利院远离。

许杏仁心中惆怅，但还是为袁小橘高兴。

之后，她又有演出，之前早就答应好卢杉的要回去公演，这下终于腾出空来了。

许杏仁外婆的化疗结束了，老人家堪堪撑了下来，身体检查合格后，便说这次真要回家乡去了。

许杏仁还在考虑。这次回去，和上次回去不同，家里有了完善的家庭医疗设备，还能叫上一位随行护工和护士，不用再担心老人家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这次的演出，依旧叫座。

当听到台下高呼着自己的名字，许杏仁才感觉到如此的真实。

她喜欢舞台，也喜欢舞台上的聚光灯和观众们的欢呼，这些是她奋斗与立足的动力和基础。

许杏仁一直没有与顾丛疏联系，这周自己脸听到顾丛疏的消息都少，可能是顾丛疏在忙。

她和孟熙秋的联系倒有不少，演出的时候孟熙秋来了，所以在演出结束之后孟熙秋还和她一起吃了饭。

“我听卢医生说，你目前在考虑和老人家回去？”

吃完饭后两人沿街散步，孟熙秋提起。

许杏仁点头，她已经身穿大衣，似乎是快要入冬了，凉风的寒意让她更紧地将自己的双臂环裹住身躯。还未回神，便有暖意将自己包裹，是孟熙秋将一条超大的羊绒围巾披在她的身上。

“天太冷了，怎么不多穿些？你又瘦，不多吃些没什么只放御寒。”孟熙秋说。

孟熙秋看起来一点也不冷，将大衣和浅米色的直筒裤穿的很是利落，一眼看过去便有一种身体很好的模样，又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