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出来一个中桌包厢！”经理说，“三号包厢的客人吃完了。”

服务员的话到一半便改了口：“可真巧，那你们要稍微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好收桌子。老人家您来坐，来喝茶。”

等候区就在出口旁边，许杏仁和农农一块儿坐着，一边和外婆闲聊。没多久，从电梯口下来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面的人深棕色的卷发，笑眼温和，正微微低下头在听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她的目光一眼就先看到了许杏仁，她愣了一下，很快朝这边走来。

“孟总？”农农一抬头看见了，赶紧去退推许杏仁让她看，“杏仁！”

许杏仁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孟熙秋的视线对上。

“怎么这么巧？”孟熙秋笑着问，她立刻看到了李秀萍，“外婆您好，我们先前见过的，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在杏仁的婚礼上。”李秀萍不仅认出了孟熙秋，还认出来能后面的人，“常经理，怎么是你呀？”

许杏仁说：“外婆，你都认识？”

许杏仁一说话，孟熙秋的视线立马落在了许杏仁的脸上，并且视线微微一顿。

常盛铭说：“我是二区项目的负责人，前阵子就在阳津乡的村子里做项目调研，和李婆婆见的面。”

“我们的度假园正准备开发新的二区，今天就是在说这个事情。”孟熙秋言简意赅说了句，就问，“来吃饭的？”

只有孟熙秋从电梯里出来了，许杏仁意识到空出来的三号包厢之前就是孟熙秋她们。

“托你们的福，现在有位置了。”许杏仁勉强笑了下，农农看着孟熙秋欲言又止，恰好服务员来说现在可以进去了，许杏仁对着孟熙秋微微颔首，“我走了。”

孟熙秋注视着她消失在电梯里，常盛铭说，“孟总，如果这次我们要往阳津乡的村子里扩充，那两个方案，如果是往李秀萍家那边走的话，成本上会高一点，还是要考虑这个方案吗？”

孟熙秋道：“不用变。”

***

吃完饭之后她们需要回到医院，许杏仁结了账，在等农农将车从停车场开到门口时，天色已晚，车辆川流不息。

她却再次感觉到自己在这座城市漂泊无依。

回到医院里，许杏仁再次折返到医生的办公室。

当开门的那瞬间，当看到医生表情的时候，许杏仁都明白了。

许杏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没有回到病房。

她直上电梯，到了医院天台上，由着夏夜的风将她吹拂。

明明炎热，可许杏仁的内心却一片冰凉。她看着那一大片的夜景，市中心医院的天台和京达大厦不远，可昨晚的快乐已经成了泡影。

空旷寂静的夜里，她内心的灯光再也没亮起了。

手机亮起来的时候，许杏仁和条件反射一般地就接了，她怕是医生找她。

“杏仁姐！”电话那头是成晴，她说，“你怎么不在家里呀？我找你一天了，又没等到你的消息。你在哪里？不是说，我们今天要确定一下之后的演出。”

许杏仁今天真的给忙忘了。

“对不起，我今天在医院，所以忘记了，也来不及处理了，可能还要等两天。”实际上许杏仁都不知道等到明天的结果出来之后，她要怎么办，可能会暂时没有精力去弄跳舞那边的事情了。

成晴惊呼道：“医院？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医院？”

“我在你家里，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刚好顾总回来了。”成晴那边，她的声音又近到远，紧接着是顾丛疏的声音：“小许？”

“出了什么事？”顾丛疏说，许杏仁没想到今天顾丛疏居然回去了。

她正是很脆弱的时候，一听到顾丛疏的声音，那强忍住的眼泪哪里还忍得住。

许杏仁不想开口，怕开口就露馅。

“小许？许杏仁，怎么不说话？”顾丛疏大概是拿过了手机，“怎么连话都不肯和我说了？”

许杏仁把自己的泪意逼了回去，她止不住地眨着眼睛，让风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我让律师将合同重新弄了一份，你可以回来签。”顾丛疏的声音里的无奈透出来，“既然你这么不想再继续，我不勉强。”

许杏仁的耳边不再是顾丛疏的声音，而是，医生对她说，有关于卢明亮教授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去麻烦顾丛疏，会不会得到帮助，但她清楚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我明天可以去顾家见一下老夫人吗？”许杏仁听见自己的声音，“明天，大概……下午，或者，明天她什么时候有空？”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顾丛疏立马察觉，“自然是可以，我明天还在公司，你需不需要我陪同？”

许杏仁道：“丛疏姐，真的谢谢你。”

许杏仁的客气让顾丛疏愣了下，她总觉得许杏仁的语气奇怪，从这句谢谢里听了出来。她问：“是怎么了，明天你找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就是小事，有些事要找老夫人问一下，你自己忙，不用紧。”许杏仁说，“协议书我……”

“先不急。”顾丛疏说，“到底是什么事。”

“等明天再说，好吗？”许杏仁不想再说这个了，“你把手机还给晴晴吧，我和她有事情要说。”

顾丛疏在那边沉默了两秒，才将手机重新交给成晴。

许杏仁说：“晴晴，具体的事情我明天再和你说，你先把丛疏姐重新弄出来的离婚协议书带上。”

晴晴道：“好。”

挂完电话，许杏仁不再在天台，回到了病房里。

她看着李秀萍消瘦的脸颊，越看越觉得这个老太太是瘦了许多，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是没感觉到？她的心里太痛了。

许杏仁这一晚上基本没睡，时间在流逝，她时而能听到外婆在睡梦中的翻身。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许杏仁知道李秀萍快起来了，她才背过身去，假装自己睡着。

上午，李秀萍被带进去做其他的检查了。

这许杏仁第三次来到医生的办公室。

在医生的桌上，已经放着不算薄的一些，李秀萍的检查资料。几张很大的x光片正摆放在观片机上。看到许杏仁进来，李医生说：“抱歉。”

许杏仁的心重重的沉下去。

她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但到了宣判的这一刻，仍旧无法接受。

“你外婆身上的肿瘤已经扩散到脑部了，有一块较大的肿瘤麻痹了她的神经，到下一阶段会很艰难。”李医生说，“这种情况下，做手术的风险性非常大……”

“有希望吗？”许杏仁问。

“位置非常不好，我说不准，目前来看概率会很低。”李医生摇摇头，“手术难度太大，只有让卢明亮教授来，可以降低危险值，但是术后，老人的生活质量会降低，包括有各项并发症。”

许杏仁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医生。”

她转身就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麻烦您，现在还不要告诉我外婆。”

李医生说：“病程很快，我建议你有其他的家属的话，可以现在叫来探望一下。”

“没有别的亲人了。”许杏仁轻轻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声谢谢，“你辛苦了，正式安排住院吧。我会在晚上好告诉你能否联系到卢教授。如果不行，也要尽快安排专家手术。”

许杏仁昨天已经崩溃过一次，今天不过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她知道自己是非去顾家不可，而且要尽快。

到病房里，许杏仁笑着坐在病床边，还没等李秀萍开口，就嗔怪道：“外婆，我就说你饮食这么不规律，要被医生扣下来的吧？这下你知道了，你胃炎很眼中，得住院了。”

“怎么会？住院？住多久的院啊？”

“这就要看你配不配合医生了，而且你也要做透析了，我们先住院，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好不好。”许杏仁弯起眼睛，伸手摸在李秀萍的脸颊上，“治一治就好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