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番外(17)

作者:时千辞 阅读记录

翟忍冬黑色的眼珠闪了一下,目光从眼眸里投下来。

她稍稍翻手,让不规则的环形牛骨躺在手心里,看着上面蛛网一样,层层向外延展的纹理。

黎婧鬼迷日眼地盯看她老板一会儿,得意道:“我的审美是不是贼高级?”

翟忍冬“嗯”了声,说:“关你什么事,钥匙扣是你买的?”

黎婧:“是我挑的!好心没好报,拿来吧你!”

黎婧抻着胳膊要去抢钥匙扣。

翟忍冬手一抬轻松躲开,把钥匙装进上衣口袋说:“我走了,看好店。”

黎婧扭头摆手,一秒也不想多看翟忍冬:“赶紧赶紧!”

翟忍冬把背包往上勾了一下,往出走。

手触到门闩,她动作一顿,回头看向炉子。

“桌上的护目镜呢?”翟忍冬问。

黎婧:“什么护目镜?”

翟忍冬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没什么。”

翟忍冬拉开门出来。

门外风雪依旧。

黎婧到底没敢跟翟忍冬闹到底,吸溜吸溜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大喊:“路上注意安全!”

翟忍冬启动车子,隔着冻了层霜花的玻璃朝她打手势:OK。

很快,车灯在雪雾里变得模糊,然后彻底消失。

黎婧麻溜跑回来,顶着大风把门闩上。

风灯在雪雾摇摆,光影已经虚化到快无法触摸的边缘在纪砚清窗边徘徊。她靠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边,手里拿着根点燃的香烟。

风在吸食它。

纪砚清冷眼看着翟忍冬远去的车灯,轻哼一声,推上了窗。

第12章

隔天大雪,整个小镇都灰蒙蒙的,提不起精神。

纪砚清一大早醒来,站窗边半小时愣是没看到一个人经过,她就只能放弃出门的念头,裹着毛毯在榻上看经典舞剧。

临近午饭,外面开始传来进进出出的响动,时不时还有男人粗狂的笑声,吵得纪砚清心情全无。她扣下手机靠了一会儿,搭着条披肩下楼吃饭。

楼下难得人满为患,估计都是被大雪困住了。

黎婧和小丁又是点菜端菜,又是添茶倒水,忙得不可开交,但依旧精神饱满。

黎婧一看到纪砚清就扬起笑,冲她喊道:“纪小姐,你先找地儿坐,我马上过来!”

黎婧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嗓子喊完,一楼数十道目光顿时全集中到了纪砚清身上。

纪砚清尴尬是不尴尬,毕竟这儿没人比她更擅长被“围观”,但也确实扯不开她那把矜贵的嗓子,主要是脸皮太矫情,做不到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于是只微微抬手示意,没吭声。

纪砚清站在楼梯口扫视一圈,只有昨天那位郭大姐的桌上还有空位。她手背上的冻疮和口子太过触目惊心,有人觉得影响食欲,有人单纯觉得她神经疯癫,怕离得太近遭遇无妄之灾。

纪砚清拉了一下披肩,无视周围明里暗里地注视,朝郭大姐那桌走。

纪砚清坐下的时候,郭大姐吃面的动作顿了一瞬,她没抬头,但桌下的脚,桌沿的胳膊明显在往回缩。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狼狈,可似乎不打算就此打住,那是非得把这条命耗干净?

纪砚清皱眉。

黎婧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麻利地翻开个杯子,一边倒水,一边问纪砚清吃什么。

纪砚清压着披肩的胳膊放下来,去翻菜单。

炒鸡、炖鱼、酱大骨、溜肉段……

纪砚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们这儿就没什么少油少盐,口味清淡的菜?”

黎婧抬手一指:“小鸡炖蘑菇、肉沫豆腐、肉炒菜花,这些都挺清淡的。”

信黎婧还不如信这世上有鬼。

“素的有没有?”

“尖椒干豆腐、地三鲜,哦,还有蒜蓉鸡毛菜。”

“就鸡毛菜了,不要蒜。”纪砚清说。

“啊?”黎婧想说不要蒜怎么蒜蓉,话到嘴边瞥了眼纪砚清的穿搭和坐姿,确定她是个讲究人儿,决计不能让自己一张口就“口吐芬芳”,遂改口道:“就个鸡毛菜够不够吃啊?”

当然不够,她又不是修仙的,但刚那几眼菜单看得她已经快被油饱了。

纪砚清忍着又往后看了几眼,说:“煎鳕鱼,冬瓜汤。”

黎婧刷刷记好,把小本本往口袋里一塞:“今天人多,等的会比较久。”

纪砚清眼疼地推开菜单说:“没事。”

“那您先坐着,我去招呼其他人了。”

“嗯。”

吃饭的长凳没有靠背,一桌一桌之间的距离又非常有限,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背后的人,所以纪砚清坐得比平时还要端庄,婉约出尘的披肩再一装点,就显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能察觉到那些充满探究的目光,可能还有天马行空的猜测,但没有理会,更不想妥协于当下的环境。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纪砚清的菜才陆续上来。

黎婧帮她摆好,顺口问正在喝面汤的郭大姐:“姐,一碗面够吗?”

郭大姐连声点头:“够,够。”

黎婧:“嗯嗯,那就好。”

郭大姐目送黎婧火急火燎地离开,拿起筷子捞汤里的肉沫。

她对面,纪砚清还没有动筷子。

纪砚清很多成功的编舞都来源于对事物的观察,她本就擅长读物看人,偏郭大姐的穷困和感恩还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只要不瞎就一定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根本没吃饱,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再要。可能这碗面也是别人的好心,好心一旦被索要就变了味道。

没来由的烦躁,无名的怒火在纪砚清心里迅速堆砌。

面汤见底,枯瘦的女人还要把底渣里的菜叶也捞起来吃那秒,她像是忍无可忍一样把煎鳕鱼推过去,冷声道:“这里动辄几十公里看不见一个人,你不吃饱哪儿来的力气走过雪山?”

纪砚清的声音猝不及防。

郭大姐闻言狠狠一抖,错愕地抬头看了她半晌,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语气很差,脸色难看。

郭大姐却倏地红了眼睛,嘴唇抖着,用她干哑难听的声音说:“你和翟老板很像。”

纪砚清表情寡淡:“我们既不同父,也不同母。”

纪砚清无视郭大姐充满感激的目光,浅色眼珠朝她冻裂流血的手背上一扫,递了张纸过去。

柔软带香,还有浅绿色的印花。

郭大姐惊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拿过来擦血,然后战战兢兢地提起筷子。

一楼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吵得跟菜市场一样,时不时还有突然从背后怼过来的胳膊肘,怼得纪砚清心情全无。

而她对面,小小一片雪鱼,郭大姐吃了十多分钟,竟然还有一大半。

她吃得很笨拙,送进嘴里的每一口都好像比最纯正的珍珠黄金还要珍贵。

纪砚清冷脸看着,眼神不带任何情感。

“她们对你就那么重要?”

“什么?”

郭大姐抬头看向纪砚清。

纪砚清冷漠地抱着胳膊说:“花可能一辈子的时间找两个在旁观者看来还没多少感情的孩子值得吗?”

“值得。”郭大姐不假思索,“她们是我的孩子,就是搭上我这条命都值得。”

郭大姐干哑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纪砚清却莫名觉得振聋发聩,她难以理解地注视着面前邋遢狼狈的女人,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只是平静地拿起筷子,一下下替她把挂在鱼骨上的肉都剔了下来。

郭大姐手足无措:“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病?”

纪砚清说:“没有。”

郭大姐流着泪,欲言又止。

纪砚清沉默地剔着鱼肉,很久才说:“我只是理解不了。”

郭大姐微愣:“你还年轻,等以后有孩子了,就能体会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

纪砚清笑了声,把筷子在没喝的茶水里涮了涮,挑起一颗鸡毛菜:“那我可能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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