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需要休息，哪怕是小病。宋祁于将手背挨到她颈侧，碰了碰，说：“晚点再量个温度，今天别熬夜。”

黎洛嗯声。

关于感冒的原因，是前天晚上两个人都睡在客厅导致的，还是因为其他方面的问题，宋祁于自觉将其归咎到前者上，而她俩有了那样的越界的行为，本来眼下应该谈一谈，双方都得明确一下各自的想法，该有个合理的坦白局，但由于突如而至的着凉发烧，宋祁于先不问，等过两天再说。

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大概还没能转换过来，往常也不咋生病，黎洛不是特别适应，之后过了好久都静静靠着沙发，不声不响的，似乎难受得紧。

没有外人在，加上两方早有了不一般的关系，宋祁于不拧巴，甭管前些天还在僵持不下，现在尤其温和，捞一张薄毯披黎洛肩上，顺带给拂了下碎发，把温度计递到面前：“还是先测了，省得等会儿再麻烦。”

黎洛颔首，随便了。

测体温的间隙，她们是挤在一块儿，宋祁于索性把手放在黎洛背后，把她往自己这边扶了些。黎洛没反抗，由着了，平时不是会这么依靠人的性子，这时却放任宋祁于，沉默地抵着这人的肩膀。

那样的举动远不如前天夜里亲密，不及当时的十分之一。谁都没别样的心思，黎洛挪了挪身子，朝宋祁于那边更靠近一点。

宋祁于直觉敏锐，瞥了眼黎洛的侧脸，感受得出她的情绪变动，可终究没吱声。

36.8℃。

体温正常。

睡前还得再吃一次药，不能体温降下来就断了。两个人都不着急，黎洛慢慢就朝宋祁于肩头倒，鼻间的呼气暖热，逐渐就变得烫了，不轻不重地染在宋祁于脖子上，带着微沉的疲乏困倦。

宋祁于反手拍她两下，不自觉地触到。

黎洛眼睫抖了抖。

白日里是多云天气，阴凉持续到十一点多，大雨赶在半夜时分降临，淅淅沥沥，把外边的所有都吞噬进无边的水色当中。

一夜的骤风急雨，到翌日清晨都还是没消停。

生病痊愈的速度比这场雨要快，第二天就差不多恢复了，再一睁眼，又是悉数回归常态。

其实猜到了那两天的黎洛心里有事，可对方不提，宋祁于也避而不谈，该上学就上学，该上班就上班。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次生病的影响，并且换季时抵抗力变差，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黎洛瘦了很多，精神一直都很蔫。

北京的气候也在这阵子转冷，气温越来越低，后一个月又开始下雪。而同一时期的江北市还在穿薄款长袖，气候正适宜。年底单位的工作安排紧凑，加班是常有的事，黎洛基本上都留在那边，全心负责自己手里的项目。宋祁于有时会去接她，工作日没课闲着也无聊，周末给程成他们补完课顺路就过去了。

工作上没完成，任务较重，黎洛时常深夜了还在做这些，有时忙过头了，刚躺下休息没多久还会无端端惊醒。那么冷的天，有几回后半夜醒来，身上却都是汗，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同住一个屋檐下，房子就那么大，中间只有一道墙，隔壁听得到这边的动静，特别是当黎洛再也睡不着、摸黑起夜的时候。

平躺仰对天花板，宋祁于全都当作不知情，等外边没响声了，缄默翻身侧着。

黎洛不常在家里了，除开晚上，几乎把多余的时间都耗费在单位。她向来一丝不苟，绝对认真敬业，可也将工作和生活划分开了，相互不过多影响，她最近比以前更拼了，有意淡化个人生活，一直连轴转，成天到晚都在忙。

由于黎洛工作的特殊性，宋祁于并不了解她每天究竟做了些什么，只看得出黎洛莫名的转变和奇怪，还有压抑的烦躁不安。

她们坐在地毯上，随便放部电影。

一部外国片，关于救赎的治愈题材，开场没一会儿就有隐晦的暗示自杀死人场景。

黎洛静静看着，脸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快到大结局去了次厕所。

宋祁于散漫喝水，心不在焉的。

厕所里的水声响着，没停过。

宋祁于手下一滞，望向过道的尽头，等里面冲厕所了，不着痕迹别开脸，在黎洛回来前收起视线。

黎洛重新坐下，电影早放完了。宋祁于坦然自若拿起遥控器，极其自然地换成港片喜剧。电视机屏幕里吴君如的表演浮夸至极，有趣又搞笑，乐子频出，黎洛依旧仅仅看着，嘴角紧绷，不见一丝弧度。

看到一半觉得没意思，宋祁于找话聊，倏尔问：“要不要看别的？”

黎洛无所谓，可一张口还是：“就这个。”

“感觉比不是很喜欢。”

“将就。”

把遥控器放她手边，宋祁于伸直腿，懒散靠着后面的茶几角。黎洛低眼瞧了瞧，半晌，捡起遥控器，没有换台，只是调小音量。

很晚了，喜剧配音太吵，聒噪得很。

黎洛也伸直了腿，再一次挨着，她们的小腿碰到了一起，宋祁于穿的短裤，黎洛是长裙，彼此的肌肤相触，体温逐渐传渡给另一方。

觉得有些冷了，宋祁于边看电影，边把抱枕拆开，轻轻披黎洛腿上。

喜剧不知何时放完的，总之结局都两个多小时了，黎洛睡着了，斜倚在宋祁于肩头，呼吸轻缓。电视机屏幕暂停在电影的最后一幕，宋祁于没动，定力挺好，保持那个姿势让她枕着。

冬至前，快要放假的老两口寄来补药，宋祁于收到货就煮了羊肉汤，弄给黎洛补身子。

冬至喝羊肉汤是江北市的习俗，北边没这规矩，宋祁于不太会煮这个，还是上网找的教程照着学。最终煮出来的汤还是有膻味，羊肉没处理好，宋祁于不是很懂，自己都喝不下那玩意儿。

但黎洛并不介意，毕竟忙活了大半天才煮了一锅汤，这么倒掉确实浪费。

那天她们都休假在家，零下的温度冰冷，高楼顶上的天灰蒙，雾霾萦绕不散。北方的室内有供暖，她们穿着单衣，盘腿围坐在茶几边上，宋祁于讲起学校的事，还有一月份的期末考试。

“寒假还有个团队比赛，应该要出去一两周。”宋祁于温声说。

不问要去哪里比赛，黎洛只问了问是关于什么类型的，说：“注意安全就行，你自己做主。”

宋祁于嗯了下：“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带队老师过两天就会打电话找家长。”

黎洛不是她的监护人，算不上是家长，顶多就是个住在一起的长辈。叶知文才是法律意义上的亲属，但这事不可能找她，签字宋祁于可以自个儿搞定，电话留的黎洛的号码，到时黎洛得配合一下。

“行，我会跟你们老师讲的。”黎洛应下，抬眼望了望对面，“钱够用吗？”

宋祁于点头：“够，程叔他们才结了补课费，还有不少。”

黎洛不啰嗦，对其放心。

吃完了，宋祁于收拾茶几、洗碗，黎洛进屋捣鼓半天，迟些时候把一个信封搁宋祁于房间的书桌上。是原先宋祁于给的生活费，一分不少，原封不动全在这儿了。宋祁于临睡前才瞧见书桌上的钱，打开，思忖许久，最终收着了，没还回去。

团体比赛要出国，不是在北京参加，前期准备比较复杂，具体的都是宋祁于自己在处理。

黎洛没关注太多，接到电话后只问了下费用相关的方面，怕宋祁于钱不够。她过来人，十几岁在国外那会儿全是靠钱堆出来的，知道这一趟不仅仅需要个人能力，经济支持也很有必要。

学校那边对接的老师清楚宋祁于的家庭情况，晓得黎洛和宋祁于的关系，表示大部分费用院里会负责，只用准备一些零用支出就行了。

出门在外钱多不愁，黎洛给另外准备五万块，当天就打到了宋祁于的卡上，避免去了异国他乡有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