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师说：“看看是谁的卷子。”

翻过来，黎洛瞅了眼，不由得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尾。

宋祁于敛起眸光，当做没发现。

黎洛不回答黎老师的话，笑了笑，轻声夸了句：“还挺厉害。”

不受控制的，宋祁于再瞥她一下，视线从她白皙的手上扫过。

下午，黎洛走了，班里正常上课。

黎老师将那张卷子拿到课堂上展示了一遍，夸板书不错，让大家以后做题就照着这个模版来。黎老师还特意点名了两个学生，说他们写字跟鬼画符一样，再不纠正，后面高考保准吃亏。

同桌的李卓恺凑过来，悄声问：“那是你的卷子吧？”

宋祁于嗯声。

李卓恺一脸佩服，说：“黎老头儿很少夸人，你可是为数不多的标杆。”

宋祁于不解，黎老师在家时还是挺和蔼的，对谁都好脾气。

李卓恺撇撇嘴：“拉倒吧，他比小君君还凶，火炮一个。”

小君君，刘亚君的另一个称呼。

想象力旺盛的学生们总爱给老师取各种外号，极其不懂尊师重道为何物。班上的同学喊黎老师为“大爷”，老头儿是表面平易近人，实际严厉得很，班里的好多人都怕他。

课间十分钟，被点名的学生来借宋祁于的卷子，想要学习观摩一番。

那张卷子被几经传送，在多个学生手中辗转。

再回到宋祁于手里时，原本平整干净的卷子却变了一个样，右下角被划了一道痕，还有些皱巴，跟掉在地上被踩过两脚似的。

孙昭替宋祁于打抱不平，没好气说：“这群土匪……借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好好爱护，咋弄成这样。”

收起那张试卷，放在书本最底下压着，宋祁于面上不显，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如何。

没人来道歉，也没人承认。

也许只是谁不小心把卷子掉地上了，无意而为之。

下午的课枯燥，宋祁于边看黑板边做笔记，等到下课了，才合上书本。她半天都坐在座位上，不像别的学生，下课就打闹，去小卖部花钱，或是结伴上厕所。

有两个学生进来了，正好经过宋祁于这边，他们推搡间还撞歪了宋祁于的桌子。其中一个男生赶紧认错，怪不好意思地挠头。另一个没表示，嘴巴宛若被缝上了。

宋祁于抬头，认出对方是打堆讨论自己的同学之一。

那是个寸头男生，个子高，长相偏清秀，是现下很受小女生欢迎的类型。

寸头男生正大光明地盯着宋祁于，直直的，丝毫不心虚。

宋祁于等着，直到讲话的男生把自己的桌子回正了，才转过头。没把那人放在心上，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放学了，接送的车上又有陈厉宇。

陈厉宇买了奶茶，一人一杯。他这次坐的后排，捣鼓手机期间，嘴巴没停过。

送他到家门口了，关上车门。

宋祁于瞧着后视镜里，直至陈厉宇的样子被别的事物挡住。

黎洛敏感，问：“在看什么？”

宋祁于镇定说：“没什么。”

“心情不好？”

“没有。”

黎洛：“不太像。”

宋祁于：“没有心情不好。”

不想说就算了，不硬逼她回答。

打方向盘拐弯，黎洛转开话题，讲起别的。

宋祁于忽然问：“他是你男朋友？”

第14章

“什么？”

刚经过路边的夜市摊，周围比较吵，黎洛没听清，拐不过弯儿来。

宋祁于重述，再讲了一遍。

黎洛反问：“哪一个？”

故意做样子，装作不懂。

宋祁于侧头，余光落她身上。

黎洛不避讳，但也不给正面的答案，轻笑了声：“像吗？”

宋祁于说：“像。”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都觉得我俩是一对。”黎洛慢声软语，不像是在讲自己的事，而是转述别人的传闻。

枕着座椅靠背，宋祁于还是看着：“那你们是吗？”

清楚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再问先前的那些，黎洛心知肚明，已然洞悉这人的想法。她不立即回答，等车子开到人少的地方了，柔和应道：“不是。”

宋祁于转开目光，说：“他和你总是在一起，经常都是。”

黎洛坦诚：“我俩关系还行，很熟，从十几岁起就比较要好了。”

宋祁于：“哦。”

前边的路段很绕，弯道多，沿路只有柱身锈迹斑驳的路灯照明。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讲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黎洛的心思不在眼前的事情上，中间走神了，没太注意宋祁于讲的话，显然是心里有惦记。

宋祁于同样心不在焉，对方不接话也不再问，过一会儿就又靠着座椅休息。

回黎家的路不远，但显得有些漫长，比平常更为难捱。

到了别墅，下车时，宋祁于没拿那杯奶茶，忘了，还是黎洛帮忙带进屋，放她房间里。

不过时间太晚了，又不饿，宋祁于没胃口再喝这玩意儿，洗漱完还是将其放置到一边，到第二天都没再动一口。

谁也不干涉谁，车上的事很快就翻篇，一切又是原样。

到了清早，天刚蒙蒙亮，黎洛先去研究所，比宋祁于和黎老师还更早出门。

是褚教授顺路送他们到校，老两口相互照应，黎老师给妻子做热乎的早饭，而褚教授则开车绕路到附中。

途中，夫妻两个唠嗑，说到某某家的儿子是青年才俊，学历高，长得英俊帅气，家境还殷实，本来做父母的要为女儿牵桥搭线，那边挺中意这一方，可惜黎洛不松口，以工作繁忙为由婉拒了。

褚教授发愁，心头不是滋味。

倒不是催婚，非要黎洛找对象定下来，而是这么多年了，黎洛从未带过谁回家，压根没那方面的打算，眼看着这都三十多了，褚教授还是有点急了。再耽搁下去，按照黎洛这没声没影的架势，也不晓得哪天才有信儿。

黎老师比妻子淡定，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不着急，不管以后黎洛多大了才有意向，家里都会是她的坚实后盾。

江北市的晚冬来得很迟，不似淮安镇的元月，这里满大街都种有常青树，乍一看还是春天那样。

快接近早春了，宋祁于感受得到，天气没那么冷了。

南方的气候转接总是飞快，一晃眼就结束了。低头整理挎包，她不去探究别人的家务事，对其一律忽视。

二月二，龙抬头。

江北市的习俗，当天一般都有祭灶仪式。

这天也是农耕节，附中每年都会举行校外出游活动，带学生到郊区体验农活。只有高三学生可以不参加活动，高一高二无必要情况不能缺席，学校在这上面有奖励，不仅是发奖状，还给适当数额的奖金。

至于怎么选拔获奖者，其实就是根据学生的表现和观后感作文的得分高低来定。

此次活动家长可陪同参加，提前向学校报备即可。

宋祁于没有家长，更不想找人和自己去。

可黎洛得知了这事，决定要加入。黎老师就在附中教书，学校里的事项都瞒不了黎洛，她全都一清二楚，有时还比宋祁于更早收到通知。

宋祁于不受感动：“你去做什么？”

“正好放松一下，成天待在市里也烦，两点一线很无聊。”黎洛说，丝毫不嫌麻烦。

“到处跑不累？”

“你们学校统一安排坐校车，又不是走路。”

“不如待在家里。”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放到电视机底下，宋祁于有强迫症一般，非要收拾干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一堆人闹得慌。”

铁了心要去，黎洛不听这人的，摸起手机就在群里回复班级群消息，申请当陪同。

降温了，上午起了浓雾。

宋祁于和黎洛走路到附中，先去报道签字，再排在大部队后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