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凑近她，捻起她肩膀上几根粗糙的棕色卷发，轻声道：“多好的黑头发，又烫又染，丑死了。”

杨小燕：“安！这可是国内最流行的韩式造型！我花大价钱做的！”

顾安面无表情：“真丑。”

杨小燕：“……”

终于到了公寓，否则杨小燕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受多久顾安的毒舌。她并不靠言语侮辱别人，而是通过直白的表达、不屑一顾的眼神，来让人从内心上怀疑自己。

比如现在，杨小燕就开始思考要不要重新换一个发型。真的有那么丑吗？

杨小燕望着顾安的背影。五月天，上海已经热得要命。顾安穿着热裤吊带，一双大长腿简直逆天。她是天生的自然卷，祖上有中东血统缘故，发色呈红棕色，高高扎起马尾。

顾安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给人一种身临秀场之感。

杨小燕心想，要不……换个顾安同款发型？

……

公寓面积不大，毕竟是在寸金寸土的上海。一室一厅一卫，带小阳台，采光良好。家电齐全，性冷淡风，正是顾安喜欢的。

她还没学会怎么用淘宝，让杨小燕帮忙下单了灰黑三件套床单。

收拾完房间，杨小燕又去超市给她采购了一大堆食物，填满冰箱，叮嘱道：“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会来接你去公司，新派的经纪人还不知道是谁，准备给你介绍几部戏去面试。”

顾安把冷冻室里的饺子和汤圆拿出来，道：“我不吃这些。”

“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习惯吃西餐是吗？要不再去给你买几块牛排？”

顾安摇了摇头，“我不吃高热量的食物，平常一般只吃沙拉或蔬菜果汁，假如某天健身超过两小时，可以吃鸡胸肉。”

杨小燕：“……”

顾安：“麻烦你再帮我办一张附近的健身卡，或者买一台跑步机放在家里。”

杨小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只是觉得……模特也太可怜了叭！吃块肉跟过年似的，啧啧，真不容易。

顾安：“你刚才说要给我介绍新戏？”

杨小燕：“嗯嗯，一切还没定呢。”

顾安倒了一杯水，扔进去两片柠檬，轻抿了一口，说：“不用，我刚接到一部戏。”

杨小燕：“啥？？？”

顾安：“我明天不能去公司了，你能送我去试镜吗？”

杨小燕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什么戏啊蒋哥给你介绍的吗你不会演什么小配角吧那不行的啊毕竟你在国外还是很有名的推特上好多粉丝呢……”

顾安皱起眉，厌烦道：“跟你说过了，蒋泽宁不知道我回国，你也不准告诉他。”

杨小燕：“嗯嗯，那试镜是你国内朋友介绍的？”

“不是啊。”顾安觉得莫名其妙，说：“我在国内没有朋友。”

“等等！那你怎么接到戏的？”杨小燕不由得感到匪夷所思，她甚至以为顾安在耍她。

顾安喝着柠檬水，说：“我在脸书上看到一个中国导演在招募演员，于是发了封邮件咨询，前天刚收到回复，面试地点就在上海。”

杨小燕：“什么中国导演？”

顾安想了想，说：“好像叫齐鸣？”

杨小燕尖叫起来，“不会是拍过《京城风云》的那个齐鸣吧？！”

“嗯。”顾安补充道：“这部电影我看过，主演是蒋沫黎。”

杨小燕震惊到无以复加，妄图挣扎一下，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被骗了。”

顾安掏出手机给她看，说：“这人粉丝有二十多万，你看看，是不是齐鸣本人？”

杨小燕：“……是，没错，是他。”

顾安：“面试在明天下午三点，喏，这个地址，你记得送我过去。”

杨小燕：“等等，你试的什么角色？”

话出口，她就感到了后悔，这是什么蠢问题。她心想，能在齐大导演的电影里露个脸，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值得。

齐鸣在导演圈可谓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他敢称中国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只要是他拍的电影，能上映的历来票房爆炸，不能上映的往往横扫国际大奖。

而他的电影，也捧红了中国第一个丰收金马奖金像奖戛纳奖的顶级影后，蒋沫黎。

顾安不太确定道：“应该……是女主？”

杨小燕：“………………”

杨小燕抓住她的衣领，恨铁不成钢道：“你醒醒，不要做梦了！”

“真的啊。”顾安笑了一下，说：“这是一部双女主的电影，如果我能试镜成功，就能和蒋沫黎演对手戏。”

杨小燕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哆嗦着开口说：“……和你的婆婆？”

“嗯？”

杨小燕：“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蒋沫黎是你男朋友他妈。”

顾安心想，在此之前，她确实不知道。

第3章

蒋沫黎今年三十五岁。

传言她在十五岁那年未婚先孕，与高中老师暧昧不清。当然，那个孩子便是蒋泽宁。她的人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受尽苦难、嘲讽，最后却迎来了事业上的一帆风顺。

她当年并没有与那个所谓的高中老师结婚，而是选择辍学，昂首挺胸地踏进娱乐圈。

她很幸运，她有着美艳的外貌，得天独厚的演技。毫无疑问，她是如此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她还遇到了齐鸣。

至此以后，她的演员生涯就像开了挂一样，横扫国内外无数大奖，除了奥斯卡影后，其他奖项几乎都被她斩获。

而顾安最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至腰间，柔顺得仿佛足以去拍洗发水广告。

曾经有一年，也就是蒋沫黎爆出未婚生子，而且孩子都已经上初中时，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网络暴力。

大家都说，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是因为齐鸣的电影。

没了齐鸣，她什么也不是。

但后来，齐鸣却在访谈里说，不是他造就了蒋沫黎，而是蒋沫黎成就了他。

他这番话很快应证了。蒋沫黎是业界劳模，平均年产两三部影片，而每年定然夺下一个影后奖项，缔造了无数荧幕上史诗级的角色形象。

她用无与伦比的才华亲身证明，再多的流言蜚语，亦无法撼动其内心。

第二天，杨小燕准时来接顾安去试镜。

顾安穿了一件黑色皮衣，这是她最喜欢的，去年走秀时香奈儿赠送她的限量款。她特意装在有限的行李空间中漂洋过海带回来，而其他数不清的衣物，将经历漫长的月季跨国速运，才能在某个早晨迟缓地由快递员交到她手中。

内衬配了件黑色纯色T，想来她还没明白上海秋老虎的厉害。

在刚出门时顾安就后悔了，她打了个巨响的喷嚏，走出电梯时扭头对杨小燕说：“我应该穿毛衣的，或者大衣，加绒的那种。”

杨小燕耸了耸肩，“我想，你应该没有带这种衣服回来。”

“sure。”顾安在停车场中精准地找到了杨小燕那辆玫红色的私家小轿车，打开副驾驶座门，先丢进去一只皮包，矮身坐进去。

“咳咳，你别太紧张。”杨小燕一边说着，右手握着的车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开关孔。

顾安瞥了她一眼，“我看是你紧张才对吧。”

“对，没错。”杨小燕摊开手，说：“那可是齐鸣诶！哪怕是我们公司老总，恐怕也不能跟他攀上什么关系。”

顾安：“看来我签了一家不怎么样的公司。”

“嘿，你听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小燕突然觉得有点头疼，费劲地解释说：“你可能刚回国，还不清楚这边的行情。你知道齐鸣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吗？他是中国导演界的无冕之王，他的名字说出去，哪怕在国外也如雷贯耳。说真的，你在法国都没有听说过他吗？”

顾安摇了摇头，“我并不太关注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