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莲花,她当定了!(155)
二百五在一旁搓着手,好几次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硬生生忍回去了。
闻楹:“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仙界一趟,舅舅不必劝我。”
“属下没……没有想要劝尊上。”二百五看着她的脸色,最终鼓起勇气,“属下只是想说,若尊上当真要去仙界,能不能将我也带上?”
闻楹一愣。
旋即,她摇头:“我已经有朱雀和白蛇,自己也能自保,舅舅不必太担心。”
“属下修为不高,哪里保护得了尊上。”像是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二百五终于将心里话道出,“我只是从前听皓月公主说,凡间美得很,想要去……去看一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低了。
似是有些难为情。
魔族的人,若不是遇上从前仙魔大战那样的场面,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离开魔界。
闻楹没有料到,原来他们中也会有人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在说完这番话后,二百五一改往日畏缩的作态,抱着莫大的期冀,用热忱的眼神看向闻楹。
对着这样的眼神,闻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只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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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徽宗的山脚下。
离宗门弟子谢端砚与殷家外孙女戚敛的成婚,只剩最后三日。
小镇上各路车马和人流络绎不绝,除了前来凑热闹的凡人外,更多的是各大门派的修士。
这些修士们大多不会在山脚歇息,而是直接由清徽宗的人接应,进入仙山的结界之中。
是以无人注意到,在临街的客栈,二层楼上支起的轩窗后,有一道纤细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正是人人喊打的魔族妖女闻楹。
此时,闻楹也无心打量这些修士里有哪些是熟人,只是仰起头,看向远处隐在云雾中的仙山——
数十年未见,清徽宗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只是终究也什么不一样。
譬如行走在街道间,身着宗门道服的弟子,也变成了年轻的陌生面孔。
闻楹正愣愣出神,腕间忽然冰凉滑过,袖中的白蛇蠢蠢欲动,似乎打算要出来。
她不禁莞尔,出声止住它的动作:“眼下人多眼杂,你不便出现。”
白蛇乖乖地停下了动作,蛇尾却轻轻靠拢她的手臂拍打着,隐约透露出某种焦躁不安。
闻楹只当它是这两日不便现蟒身,闷得不习惯,便低声安慰道:“你先忍一忍,等我们离开这里后,我就带你去凡间逛一逛可好?”
许是她这句话起了作用,白蛇听话地蜷缩回她的腕间。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我。”
听到是二百五舅舅的声音,闻楹让他进来了。
原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却见他一脸的喜气洋洋,左手提着一壶酒,右手提着半只烧鸡。
“听说这烧鸡是镇上的一绝,属下排了好久才抢到半只。”二百五道,“尊上……大侄女儿你快尝尝。”
闻楹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而不等她推辞,二百五已将最大最肥的那一只鸡腿扯下来,用包烧鸡的牛皮纸包着递过来。
盛情难却的闻楹接过鸡腿,见他的脸上红扑扑的,醉眼惺忪的样子:“想必舅舅方才又去酒馆了?”
“这……”二百五难为情道,“难得来人间一趟,臣就是想多尝尝……您别说,这些凡人明明弱得就跟蚂蚁一样,臣手指头随便一碰就能叫他们死一大片,怎么酿的酒就这么好喝,什么味道的都有,还有那些吃食,烧鸡炙鹅烤鸭荷花酥茯苓饼……”
说到吃食,他喉咙咽了咽。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身为魔族,这样夸赞受仙族庇护的凡人,实在是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收了声,故作端正地清了清嗓子:
“不过这凡间也没多好,亏得这还是在清徽宗山脚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属下方才在回来时,就叫一个疯婆子给缠住了,非得扯着路过的人,哭着闹着要找叫什么莲莲的女儿……”
说着,他指向窗外:“您瞧,她又闹到这条街上来了。”
闻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果真有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粗麻衣裳的老婆婆,正拉扯着路过的人,哭哭啼啼地说些什么。
乍一眼看去,他口中的那位疯婆子有些眼熟。
“花婆婆?”闻楹讶然出声。
二百五:“大侄女儿认识她?”
闻楹:“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这位花婆婆,从前在清徽宗里,靠帮宗门弟子打扫寝屋和清洗道袍赚几个铜钱,彼时闻楹身为掌门之女,难免与她打过几回照面。
只是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疯了?
闻楹正犹豫着,思索是否要让二百五去给她一些度日的银钱。
却见被她拉扯住的一位女修,许是见她可怜,便掏出乾坤袋,取出一些铜板来递到她手中,谁知被花婆婆重重掷到地上,面含怒色地斥了回去。
闻楹隐约听见,她尖锐的嗓音断断续续:“……当谁稀罕……找的是我女儿……”
袖中白蛇又在蠢蠢欲动。
闻楹只得关上窗,没有再看下去,更不会打算去帮什么忙。
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在仙界再小心行事也不为过,又怎敢再随便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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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闻楹拿着偷来的请柬,准备进入清徽宗。
临走前,她叮嘱二百五:“我这一去,至少也要等大婚之日后才能回来,舅舅且安心在山脚下等我,倘或出了什么意外,即刻撤回魔界。”
“尊上何不带着属下一起……”
“不可。”闻楹郑重其事地摇头道,“我前脚盗走乾坤花,仙族紧接着便要举办谢端砚和师姐的婚事,其中兴许有诈。”
若是带上二百五,只会更容易引起注意。
况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以他的修为,只怕非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更添累赘。
二百五自是不知,闻楹这一番利弊权衡后,他成了可能会拖后腿的那一个。
他只是不无感动地抹了抹眼角:“那尊上一定要当心,属下就在这山脚下等着您安然无恙地回来。”
闻楹嗯了声,她换上一身不惹眼的雪色道袍,在日落前进入清徽宗。
进山,出示请柬,前往宾客歇息的寝庐……一路上迎客的弟子照顾得殷勤周到,对闻楹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寝房里点着熏香,有备好的茶水和点心,窗外仙岛对面的斜阳余辉一如当年,金光在海面脉脉铺展开。
闻楹坐在窗边,默默吃着点心看风景。
直到海天交际处,那一抹浓重的红霞与绸缎般深蓝的夜空融为一体,满月清辉洒开银光。
夜深人静。
闻楹这才拍掉衣裙上的点心屑,她站起了身,趁着夜色静悄悄地出了门。
袖中白蛇似感受到少女的心绪不宁,蛇信嘶嘶舔了舔的手背处。
“我无事。”闻楹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然而——
等闻楹来到从前戚敛住的那间竹屋外,才发现要见上师姐一面,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竹林依旧,屋前温泉水声潺潺,屋檐下亮着一盏孤灯,影影绰绰的灯光将四下绿意洇开。
这份静谧,叫闻楹意识到,师姐早已不会住在此处。
也对,戚敛既然要以殷家外孙女的身份成婚,那身为新娘子的她,此刻应该在殷家才对?
她真是笨得可以,怎么连这般重要的事都给搞忘了。
闻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在惋惜,抑或松了口气。
她想要见师姐一面。
却又不知见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面对她漠然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