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莲花,她当定了!(22)

作者:一角缎子 阅读记录

她的话音不疾不徐,但并未停顿,似是十五年前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一日,听闻附近一座城镇有魔物肆虐,我们匆忙前往,但当我们赶到时,整座城镇已经被魔物屠戮得惨不忍睹,姬灵璧的家宅也不例外。”

“她本是当地县令的女儿,家境富庶,但就在那一日,阖府上下数百口人,皆死于魔物欺凌之下,只剩姬灵璧一人,在家人和奴仆的保护下侥幸逃生。”

听到这里,闻楹不觉打了个寒颤。

原本锦衣玉食的少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历经生死,无异于从云端坠落于地狱。

“那时候,她……”李守真顿了顿,“她哭得很伤心。”

彼时姬灵璧不过十六七岁,在家人的呵护下过得很是舒心,如同温室中一朵从未受到风吹雨打的娇花。

遇见这种事,自然是吓得不轻。

当前来救人的仙门弟子赶到时,姬灵璧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袖,不敢离开她半步。

而李守真,正是那位仙门弟子。

与凡人姬灵璧不同,李守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合,甚至未曾想到要安慰她半句,只忙着清理殃灾过后的城镇,找寻可有魔物藏匿。

直到天黑时分,她才注意到亦步亦趋跟随着自己的少女。

李守真问她,可有何处落身。

姬灵璧摇头:“仙长,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我能不能……跟你走,我想要拜入仙门,将来为我的爹娘报仇。”

这样的话,李守真在凡间已听到过无数回。

过去百年间,因魔族肆虐而流离失所的凡人多不胜数,倘若每一位这样说的人,仙门都一一接纳,必定会人满为患。

况且她看得出来,姬灵璧并没有任何修炼的灵根,难以成为仙门弟子。

姬灵璧看出了李守真的沉默,转而道:“那……仙长,今天夜里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一个人实在是害怕……”

李守真没有拒绝她的。

当天夜里,她们在城中百姓家中借宿,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李守真感受到紧靠着自己的少女在瑟瑟发抖。

李守真这才想到,自己兴许该宽慰她几句。

于是两人说了会儿话,李守真同她聊起自己因炆鹿之战死去的爹娘。

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再活不下去,可多年之后,一切如常。

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许是她的安慰见效,到了后半夜,姬灵璧逐渐睡着了。

李守真没有等到她醒来,便因为同门在邻村发现魔物的踪迹,要再次出发。

离开前,她在床头放下不少银钱和灵石。

李守真第二次见到姬灵璧,已是在十年之后。

这时,闻楹不禁好奇:“都过了十多年,李道友还记得她?”

李守真低声道:“并非是我记得她,而是她记得我。第二次见她时,她正在一座破庙中,与一位男修……”

说到这里,她话音顿住。

闻楹冷不丁反应过来,姬灵璧后来是合欢宗的弟子。

合欢宗的弟子,与旁的修士在一起,做的事大抵都不会太光彩。

李守真神色如常,正要再说下去,外头陡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是李守善的声音:“大师姐,大事不妙,堆雪楼出人命了!”

.

堆雪楼,乃是问仙派男宾落榻的寝房所在,因寝房后地势平缓,常年积雪而得名。

闻楹随师姐妹二人来到现场时,堆雪楼的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有的是问仙派弟子,还有不少人是前来参加婚宴的各大仙门的客人,人群中七嘴八舌——

“听说死的两人,都是殷家新入门的弟子,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偏就出了这桩事?”

“悄无声息就死去了,胸口处还被戳了个大窟窿……”

听到他们的死法,闻楹心中一惊——在百花村死去的那三名清徽宗弟子,也是同样的死法。

而且好巧不巧,怎么偏就都是新入门的弟子?

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闻楹来不及插话,直到执掌问仙派的文惠师太到来。

文惠师太的衣着打扮,与门中弟子并无二致,只不过多年身居上位,多了几分年轻人没有的沉着。

她一出场,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将目光投向她。

文惠师太目光扫过众人:“不知这两位弟子,诸位可有谁人与他们熟识?”

话音刚落,一道曼妙嗓音道:“是我带他们来的。”

说话之人站出来,只见她身姿款款,正是殷芙蕖。

此刻她姿态怯弱,脸色有几分苍白:“晚辈带这两位弟子前来赴宴,原是想着他们初入门不久,出门开开眼,多结识些前辈也是好的,没想到竟……”

殷芙蕖说着,身形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一旁仙婢忙扶住她:“殷娘子?”

“我无事。”殷芙蕖勉强摇头,又看向文惠师太,“恕晚辈冒昧,方才一时心急,已向二弟传音,只怕他天亮后便会赶来贵派。”

“难为殷娘子有心,又有何冒昧。”文惠师太说着,又扭头吩咐李守真,“即刻派人把手各大山门,加强巡逻,提防可疑之人出入。”

“是。”

李守真拱手受命。

“至于后日的婚宴……”

文惠师太沉吟,“也要等殷二公子明日来后,再行商议可要延期,烦请诸位赏光,暂且留宿两日,等商议出结果,是去是留再另行知会也不迟。”

她话中虽说是为了婚宴留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防止凶手趁乱逃离问仙派。

闻楹当然没有异议。

至于旁的宾客,虽有小辈不服气,但慑于文惠师太的威严,不敢多说什么。

或是德高望重之辈,也是通情达理的人,非但不会多言,反而顺着她的话,让大家早些回房歇息,不必在这外头吹冷风。

李守真已忙着离开,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再有空闲同闻楹说起姬灵璧的事。

闻楹只得一个人往回走。

等回到了歇息的寝屋,她瞧见隔壁戚敛的房间门依旧紧闭,屋里不见半分光。

师姐还没有回来?

看来只有等明日,再与她说起今夜之事。

闻楹进了房中,顺手将房门用门闩插紧。

虽说对凶手来说,这样的防卫应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闻楹又清点了遍乾坤袋中的法器。

万一凶手来偷袭她……

她这般想着,忽听到隔壁传来房门被吱呀推开的动静。

闻楹忙打开门探头看去,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姐。”闻楹不禁松了口气,她快步走过去,“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今夜——”

少女话音戛然而止。

夜晚的寒风中,闻楹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闻楹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又仔仔细细瞧了戚敛一眼。

只见她往日一丝不苟盘起的乌发,无端有几分凌乱,更有一缕乌发从额间垂落。

戚敛身上的雪白道袍,亦是不知何时沾上了灰,裙摆处暗红点点,似乎是……血迹?

闻楹心中猛地一跳。

死的那两人,正好是殷家的弟子。

戚敛又与殷家有世仇。

虽说戚敛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那毕竟是杀父杀母的宿仇,倘若她报仇心切……

闻楹一时愣住,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戚敛泠泠的目光落过来:“闻师妹?”

闻楹犹豫着开口:“师姐,你今夜……”

话未说完,闻楹瞧见远处似有问仙派的弟子提着灯笼走过来。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拉着戚敛进了房中,手疾眼快地将房门关上。

戚敛对她这惊弓之鸟般的反应始料未及:“闻师妹,你……”

闻楹指尖冰凉,低声开口时嗓音发颤:“师姐,今夜你究竟去了何处?”

戚敛微微抿唇:“不过是一些分内之事,不便为旁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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