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莲花,她当定了!(33)
眼下两人置身于沧南城一家客栈的厢房中,房间隔音不太好,隔壁讨论的声音才会清晰无误地传过来。
原以为布下结界,昏迷不醒的少女便会睡得安稳些。
没想到没过多久,闻楹低喃出声:“不,不要……”
坐在床边的戚敛收起心法玉简,朝她看去。
床榻间少女眉头紧皱,极为不安的姿态将自己蜷缩起来。
许是这些时日,她受到的惊吓不轻。
思及至此,戚敛探出手,握住闻楹纤若无骨的手腕,为她输送能够镇定心神的灵力。
闻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床边戚敛近在咫尺的面容。
双眸点漆,薄唇微抿。
本该是如冷玉般赏心悦目,闻楹却猛地一惊,手腕从戚敛长指间挣脱:“不要!”
“闻师妹?”戚敛抬眸,长睫下略微的疑惑。
闻楹神色犹有几分怔忪:“抱歉啊师姐,是我一时睡得迷糊了……”
闻楹无法告诉戚敛,方才在梦中,接受审判的人从李守真变成自己。
而审判她的人,正是戚敛。
除了戚敛,四周还闪烁着不少正派之人的脸,他们都口口声声说她作恶多端,应该被除之而后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而戚敛亦是抿唇不语,手中握着长剑,朝她一步步逼近……
回想起来,闻楹仍是后背直冒冷汗。
她心神逐渐镇定下来,环视四周后道:“师姐,我们这是在何处?”
“此处是沧南城的客栈中。”戚敛道,“昨夜你使用缝魂术后昏了过去,问仙派寒冷不宜休养,门中弟子便用灵舟将我们送下山。”
闻楹的记忆一点点与昨夜接轨。
原来如此。
闻楹意识到睡梦中那些对话,兴许并非自己的幻觉:“所以,李守真她已经……”
戚敛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对了。”戚敛取出一物来,“这张契纸,是问仙派托我转交给闻师妹的,凭借它,可以到各大商行支取十万灵石。”
按照文惠师太先前的承诺,寻到真凶者,有十万灵石报酬。
可这样说起来,也该是戚敛的功劳才对。
闻楹摇摇头:“这该是给师姐的,我不能要。”
“我日常不过修炼除妖,灵石再多,于我也并无用处。”戚敛道,“不如由闻师妹收着,自然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戚敛说的倒是实话。
况且原身的珠宝首饰和漂亮衣裳,有多烧灵石,任是谁人都看得出来。
倘若这十万灵石是从别处而来,闻楹兴许会欣然接纳。
可她接过那张契纸,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堵得慌,并无半分欢喜。
这些灵石……是用那些死去的弟子,姬灵璧和李守真的命才换来的。
闻楹正凝眉不语,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门外是一道温婉的嗓音:“不知闻姑娘可在?”
闻楹听出来人是殷芙蕖。
她收回心神:“我在呢,殷娘子快快请进。”
殷芙蕖推门而入之际,便有缕缕香风袭来。
她瞧见床边的戚敛,微微笑道:“原来戚小友也在。”
说着,殷芙蕖走过来,款款在床边坐下。
她握住闻楹的手:“昨夜瞧见闻姑娘晕倒过去,我甚是心急,只是一时有事走不开,直到此刻才得空来看望,还请你莫要见怪。”
她说话真是温柔得过分,叫闻楹犹如置身花香笼罩中,恍惚有几分飘飘然。
怪不得听说在修真界,殷娘子的追求者众多,便是成婚多年,也有人眼巴巴等着她与夫婿和离。
“殷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闻楹同她客气道,“我并无大碍,只要休息过后就好,倒是劳烦您探望。”
“家父生前与闻掌门乃是至交,论辈分我该是你的姐姐,当姐姐的看望妹妹,再天经地义不过,哪里算得上劳烦。”
殷芙蕖说着,从一旁仙婢手中接过食盒。
“此番贸然来看望,也不知该备什么礼好。若说是珠宝首饰,灵丹妙药,想必就算再好的闻姑娘都不缺。”
“恰巧方才路过城中声名最盛的糕点阁,瞧见这些刚出炉的点心甚是精致,想着像你这般的小姑娘,约莫会喜欢,还望闻姑娘莫要嫌弃。”
闻楹眼睛微微一亮。
这位殷娘子,果真善善善善善解人意。
要知道原身不能修炼,自然无法修习辟谷之术,可她为了不叫人看轻,也不从食五谷菜蔬,只靠辟谷丹度日。
闻楹这些日子,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为了维持原身的人设,她鲜少会主动吃东西,更别说买什么糕点。
殷芙蕖送上这一盒糕点,可真如久旱逢甘霖。
闻楹起初客气的称呼,逐渐变成了殷姐姐长殷姐姐短。
寒暄几句后,殷芙蕖似不经意问起正事:“对了,昨夜闻姑娘说凶手还有另一人,可盘问出什么来?”
提起此事,闻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原原本本将和李守真的对话告诉殷芙蕖。
“闻姑娘是说,临走前守真道友给了你一样东西?”殷芙蕖问道,“不知可否容我过目?”
“嗯。”
闻楹点点头,将手探入袖中摸索。
谁知她却摸了个空。
闻楹摸摸左袖子,又摸摸右袖子,将乾坤袋探了个遍,随身的荷包中的零碎也都倒出来翻找,却依旧瞧不见要找的东西。
她求助的目光望向戚敛。
戚敛亦是摇头:“昨夜情急之下,我并不曾注意到闻师妹可有掉落何物。”
少女一张小脸皱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竟然就……”
殷芙蕖眸中闪了闪,出声安慰闻楹:“许是落在何处也未必,回头我托问仙派替闻姑娘找找。”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闻楹点头应下。
在屋中再歇了一会儿,殷芙蕖便起身要离开。
“殷姐姐不再多坐一会儿?”
眼瞧着就快到饭点了,闻楹指望着她留下来,再给自己点上一桌好饭好菜。
奈何殷芙蕖摇头:“妹妹有所不知,义父他老人家近年身体不大好,殷家大大小小的事务,皆由我和夫君分担。我出门这么久,只怕夫君已是忙得焦头烂额,等着我回去呢。”
提起家中夫婿,她脸庞浮现一丝粉红。
显而易见,两人是一对恩爱夫妻。
闻楹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狗粮,不知该如何应。
一旁戚敛冷不丁开口:“殷娘子方才说,殷盟主他身体不佳?”
“正是。”殷芙蕖叹气道,“仙魔大战时他本就落下顽疾,这些年来又焦心找寻长姐,修为便停滞不前,身子更是每况愈下。”
殷威扬的生女,在多年前与人私奔后便不知所踪。
这个八卦,闻楹也是前不久才在问仙派偷听到的。
殷芙蕖又道:“只不过他老人家向来要强,一直瞒着外界,眼下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我提起此事也无妨,闻姑娘和戚小友切莫外传。”
闻楹点头应下。
待殷芙蕖走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戚敛。
可惜她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戚敛与殷威扬有血海深仇,如今强大得难以撼动的仇敌变弱了,想来她应该是乐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闻楹无法过问,目光已不觉落到放在春凳上的食盒上。
她想也不想,便朝装着点心的食盒伸出手。
谁知眼瞧着将要揭开盒盖,一只长指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
“闻师妹身子才刚好转,不宜吃这些甜腻之物。”
戚敛往日天籁般动听的嗓声,此刻对闻楹而言,凛冽得无异于寒冬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