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3)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我从集市上买了一匹马给叶倾瑜,待陆将军府上亲兵走远之后,立刻带着她出门,同她一路向西而去。不几日,我们便进了亳州。离了扬州,我们总算能歇息一会儿了。

“叶姑娘最近一直没接到活儿吗?”在客栈里落脚时,我问叶倾瑜。

她答:“是啊。最近一直没什么生意,手头上紧得很。”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她:“叶姑娘,你可愿意和同行?我若接了活儿,便与你一起办,得到的钱我们二人平分。毕竟我接触到的人比你多,赚钱也容易些。你看这样可好?”

“真的可以吗?”她一愣,随即惊喜万分地向我确认。

我笑道:“自然。你我毕竟缘分一场,这几日同你相处起来十分愉快,我很愿意和你同行。”

我想同她合作,是因为我看得出她是个十分稳妥的人。在来亳州的路上,她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妥当,也帮了我许多忙。不仅如此,更是因为喜欢她的性格。跟她相处起来,让我感到分外舒服。我愿意同她一起。我如此决定,不仅是帮她,自己也多了一个可靠的伙伴。

“好,既然你诚心相邀,我便答应了。”叶倾瑜喜笑颜开,立刻应了下来,“多谢凌姑娘。日后我若是接到什么活儿,也定会叫上你的。”

我们的合作关系便达成了。看得出来,叶倾瑜是很高兴的。她并不讨厌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我好感有加。我对她也是如此。

这期间我们互通了生辰,才知我二人同岁,属相皆是龙。我正好比她年长一个月。我是嘉佑元年正月初五生人,她是嘉佑元年二月初五生人。

我们一路北上,在洛阳住了些时日,又去见了贺辛然,随他去看了他的师父蒋慈声。老人家见到我,老泪纵横,握着我的手说了许多话。说我师父去世之后能再见我一面,已经无憾了。

后来两个月里,我们在洛阳一起接了个大活。叶倾瑜十分厉害,筹谋得当。我们配合得很好,我们二人也因此更加声名远扬。我不由得感叹,叶倾瑜这种人才,从前无人知晓,实在是才高运蹇。

3.寒夜

五月中旬,蒋慈声先生去世了。先生在生前很受人敬重,出殡时来了很多人相送。蒋先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他去世,我亦颇为悲伤。贺辛然说,他会为他的师父服半年的丧。我也为蒋先生服了一个月的丧。先前我师父去世的时候,贺辛然也来过。阿瑜敬重蒋先生,也感激他师徒对自己慷慨的接济,同我一起为老先生服了一个月的丧。

一月丧期过后,我和阿瑜不得不离开了。闲了几个月,我们手头上并不宽裕。于是我们辞别了贺辛然,一路往南方走去。

与阿瑜同行了近两个月,我们之间早已是亲密无间的至交好友。我们无话不谈,在对方面前也丝毫不拘束。和阿瑜相处起来是很愉快的,阿瑜也不止一次对我表达过同样的意思。

我们一路南下,先回了一趟金陵,又行到了湘西一带。我们决定在这里停留一些时间。听闻这儿的辣子特别香,待我们在这边接些活儿,必定要下馆子涮一顿。

我们到了不久,便有一个百姓悄悄地找到了我们,请我们刺杀他们的县令。他说,那县令搜刮民财,侵吞田地,搞得百姓生活艰难。

我们向当地百姓打听了一番,了解到确实有这么回事。我们见那些百姓衣着十分寒酸,便退还了他一半的银子,跟他保证这件事五日之内一定会完成。

我们也确实说到做到,第三日晚间便解决了此人。阿瑜在屋顶上给那县令酒杯里下了毒,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估计来查案的人也只能报他害怕事情败露,畏罪自戕了吧。”阿瑜和我一同在乡间小路里穿行。为防止县令府中有人发现追出,我们故意选了一条林间小路。

“是啊。那人当真是可恶。明明知道今年没下几滴雨,颗粒无收,还逼着百姓给他交公粮,实在是罪该万死。”

我们在小路上走着。树林里密不透风,月光勉强能透进来。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地方阴气很重。走着走着,我隐约看见前面有一排队伍向我们走了过来。排头那个人似乎是个道士,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而后面那三个人,走路的姿势却很奇怪,似乎僵硬得很。然而天气太黑,我也看不清什么。

“阿渡……”阿瑜压低了声音问我,“你不觉得后面那三个人的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吗?感觉就像是手脚僵硬不能动了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我脑袋“轰”地一声,瞬间明白了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师父之前曾遇到过这些人,还跟我描述过。我听着只觉得极其可怖,但从未亲眼见识过。

我立刻拉着阿瑜躲到路边,将她护在身后,并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阿瑜……前面那个是赶尸人。后面那三个是尸体。”

我感觉到阿瑜的身上抖了一下,可是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后面是一条深深的河流,我们不能再退后了。而此时,那道士带着人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们不能再走到对面去引起注意。我的手不动声色地握在了剑柄上。

树林幽暗,不时有乌鸦在林中叫唤。看着那个道士带着三具尸体自黑暗中慢慢走近,我的身上陡然感觉到瘫软着没力气,阿瑜则是用力拉着我的手才没倒下。我握紧了她的手。

那道士渐渐靠近,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手上拿着拂尘和一些法器。我看清了他身后的几张脸。那是早已失去生气和血色的死人的脸,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和方才那被我们毒死的太守的脸完全不同。但我依旧能认出,第一个是个男人,后面两个是女人。我的心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了。

道士一转眼注意到了我们。愣了愣,随即拿拂尘指着我们,大喝了三声:“去!去!去!”我身上的瘫软无力感立刻消失了,阿瑜抓着我的力气也没那么大了。我看见那道士使眼色让我们赶紧离开。待他们走过去之后,我和阿瑜立刻脚底抹油,飞快离开了树林。

待到完全远离了那片树林,我们才停下脚步。阿瑜捂住心口,声音颤抖地道:“湘西赶尸闻名天下,今日总算见到了。太吓人了。”

“是啊。”我喘着气,“只是方才身上有一股无力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赶尸的道士,修为也确实高。”

阿瑜点头道:“我身上也有那种无力感。那道士的三声‘去’,或许不只是说给我们听的。”

我说道:“我一开始便感觉那条路阴气重,我猜应该是他们专门用来赶尸的小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吧。”

我们快速赶出了树林。借着月光,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房屋的影子了。我们快步走着,顺着小路经过喂牛的草场,走到了一片坟地边。高高低低的坟包,错错落落的墓碑,在夜晚看起来总是格外瘆人。我同阿瑜快步走着,却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求救声。

“你听到了吗,阿渡?”阿瑜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问我。我点点头,和她一起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那声音。一路找寻,走到一个坟包前。呼救声正是从那坟包里面传来的。

“是有人被活埋了吗?”我说着往墓碑上看了看,上面写的是“子王逸堂,媳林惜裕之墓”。下面一行小字,黑夜里也看得不甚分明。我忽而看见阿瑜身上一抖。

我问:“怎么了阿瑜?”

她脸色有些发白,却只摇了摇头,从一棵树旁边捡了一个破旧的铲子过来,就准备去挖那个坟包。我从她手上拿过铲子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在树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毕竟方才碰见那样的事,不论怎样心里都会发毛的。

阿瑜摇摇头,依旧站在我旁边愣怔着。呼救声还在从地底传来。我一铲一铲挖下去,阿瑜又替我挖了一会儿,那昂贵的红木棺材终于全部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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