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35)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卢氏冷笑一声,只道:“我可没有胡闹,只是这杯子,它自己脱了我的手而已。”

“歆儿与你素日无怨,近日无仇!”卫公子有些生气了,与卢氏争执了起来。我心里也有些怒了,只顾着吵架,怎的不先把纳兰歆扶起来治伤!再者,婚宴还要继续下去。

如此看来,卫公子也不是真心喜欢她。

见他们吵个没完,竟无一人去看伏在地上的纳兰歆,我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去扶起了纳兰歆,抬头对卫公子道:“卫公子,你们夫妻再怎样争执,也要先治好纳兰的伤。她肩上被烫伤出血的地方,你没看见吗?”下头的人群声附和。

卫公子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纳兰歆,手忽然握上了剑。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握上了剑,一瞬间将所有事都想了一遍。下一刻,卫公子又松开了剑,唤下人扶纳兰歆进去上药更衣。

纳兰歆进去后,卫公子看向我,笑道:“多谢姑娘提醒。”眼神与方才的动作却实在称不上感谢。我一转眼,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丫鬟,原是前次我们见到纳兰歆时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丫鬟,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是认为我和阿瑜在恶意阻止他娶纳兰歆呢。

我冷冷一笑,并不说什么,只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婚宴最终算是顺利结束了。此后的五日里,我们都没有见到纳兰歆。第六日,我和阿瑜才在徐州的街市上见到了她。她正独自站在街边的柳树下。见了我们,冲我们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我们邀她往茶楼里坐,问道:“嫁过去这六日,自觉如何?”

纳兰歆拢了拢鬓边的头发,笑道:“倒是不错。虽然卢姐姐并不喜欢我,幸而夫君对我是极好的。倒还顺意。”

抬手间,我看见她左手手背上有一块烫伤的痕迹,如今还没好全。我擒过她的手看了看,道:“这是怎么回事?”

纳兰歆蓦地抽回了手,拿袖子盖了,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第三日下厨时,不小心被火燎了一下。”

“是卢氏烫的你?”阿瑜盯着她问。她曾和我说过,她娘当年受陆平升的大夫人欺负,就曾被大夫人拿炭烫过手。光凭这一点还不能确定,想必这伤口痕迹,也是与那时阿瑜她娘手上的伤口别无二致。

纳兰歆一怔,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自己烫伤的。”可她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拿药出来让她自己抹,又道:“她都这么烫你,为何不告诉卫公子,还要在我们面前替卢氏隐瞒?”

纳兰歆抹着药,低声道:“云璋说,她毕竟是正妻,又是乡绅之女,我惹不起,叫我多多忍让她。我想着,她毕竟是贵小姐,难免骄横些,我多忍忍就好了。”

“这就是王八蛋的话了,你被她欺负,却要维护她。”阿瑜亦有些火了,“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美满姻缘?卫云璋若是真心喜爱你,为何此时不维护你了?”

纳兰歆摇摇头道:“云璋也有他的难处,我也不忍心苛责。我也得体谅他。”

我和阿瑜被她一句话堵得没话说。这时,她的丫鬟从远处捧了一些香料回来,道:“二夫人,您要的香料我买好了。”

我抬了抬眉道:“怎么突然要买香料?我记得你素来不爱调香。”

纳兰歆笑道:“云璋喜欢,我总得学学,好讨他开心。我还得回府,恕不奉陪了。”说着起了身,又规规矩矩的给我们行了个礼,带着丫鬟便要离开。我叫住她道:“我和阿瑜明日就回金陵了。你若有事,尽管遣人来金陵找我们。”她谢过我们,离开了。

阿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说了句:“恕我直言,实在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摇摇头道:“话倒是没错。她先前便是这样,性子太执拗,有时明辨不了是非,好的坏的都要一行到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寰。我刚认识她时,她也是因为性子执拗惹祸上身,亏得我给她解围。后来我也事事劝她,她基本上没听过。后来我便也没怎么劝她了。”

“无药可医。”阿瑜亦摇头,“原先我还想不明白,那地方不过是樊笼,为何她还巴巴地贴上去。如今我思索着还有一头,她师父一去世,没人护着她、教着她,她性格的缺陷便更加暴露出来了。”

我叹道:“她师父穆前辈太早去世了,他去世时才不过五十岁而已,实在可惜。”

我们便也没再说什么,次日便离开了徐州。回到金陵时,正碰见风华盟的人奉命给我们扫屋子。我们又带着些礼物去拜访了洛云川和云曳。洛云川说,我们前些日子没回来时,不少我们的邻居都以为我们折在嘉峪关了,幸好我们回来得及时,不然再过几天,他们就要给我们做招魂仪式了。我和阿瑜哭笑不得,又感慨这些邻居确实对我们情深义厚。

29.瑞雪

我们在金陵家中过了年。正月初五是我的廿二岁生辰。去年生辰时,阿瑜从铁匠铺给我打了一套一直想购置的袖剑。一个月后她的生辰,我用上好的木材为她亲手做了一把弓,那时她正说着缺一把弓,而我正好跟师父学过这技艺。今年生辰,阿瑜竟用竹子做了一座我们家的袖珍模型,一事一物都极逼真,还用泥在院子里捏了两个小人,我细细一看,原来是我和她的小泥人。

我欢喜极了,搂着阿瑜,让她坐在我膝头,问道:“我这些日子倒是没看见你做,你在哪儿做的?”

阿瑜扶住我的肩膀道:“金陵堂口有位偃师姐姐,会做小模型和小机关,做这种小房子自是不在话下。我是向她请教的,也顺道在她家做了。我提了两篮鸡蛋给她做谢礼。”我扶着她的腰,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笑道:“辛苦你了,夫人。我很喜欢。”阿瑜轻笑着,猫儿一样用脸颊在我脸颊上蹭着。

其实给阿瑜的礼物,我也悄悄准备着了。阿瑜喜欢花,院里院外养了不少。我们这些日子东奔西走,我已收集了不少花卉做成干花,把它们贴在一本小册子里,在旁边写上每朵花的名字。如今小册子已经快要填满了,阿瑜的生辰也快到了。希望她会喜欢。

年后,我们去扬州看望了阿瑜的外公蒋尚书,蒋尚书仍旧身体强健。我们打算在蒋府住上两个月。

阿瑜的母亲那一辈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蒋尚书唯一的女儿就是阿瑜的母亲。如今阿瑜的母亲去世多年,蒋尚书极是疼爱阿瑜,不仅仅是因为阿瑜本身,更是想要把对阿瑜母亲的愧疚弥补在阿瑜身上。

如今,蒋家已是人丁兴旺。阿瑜两个舅父的孩子们许多已成了亲,我们去探望蒋尚书时,阿瑜大舅父家的大表兄生的一对龙凤胎,已是两岁有余,这也是蒋尚书的第一双重孙;大表姐也早已嫁人了;二舅父家的二表嫂也已怀胎八月;三表弟倒是比阿瑜还小一岁,今年也是二十有一,正筹谋着说亲。

蒋家家风很正,家中不论是儿子、女儿还是女婿、媳妇,都是落落大方的正派人士。阿瑜虽然多年不在家,但家中之人都对阿瑜与自家亲生孩子别无二致,对我也与对阿瑜一般,分毫无差。

自去年阿瑜与蒋尚书相认之后,我也被写进了蒋家族谱,写在阿瑜的名字旁边。我曾向蒋尚书表示过担心,万一朝廷得知此事,便会知道阿瑜尚未过世,对于蒋家将会是一场风波。蒋尚书说,蒋家并不是怕事的,一则,我和阿瑜本就是名正言顺;再者,这事说到底也不是阿瑜的错。

正月廿一,扬州下了场雪。我们住到蒋家已有三日。外公遣了两个侍女近身服侍我们。我们自己做习惯了,如今事事让人帮忙,反倒有些不惯了。

清晨,早早便有侍从将路上的雪给铲干净了。我和阿瑜用了早膳,在院子里逛时,正看见大嫂带着两个孩子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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