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63)

作者:周酬 阅读记录

服务生在门口询问是否可以上菜,沈归春点头示意。

木桌摆满之后,她沉声说:“已经这样了,思叙,你也是知道一切始末的。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不要再念了,好好过日子吧。”

桌上有她擅自为徐思叙订的生日蛋糕,小小一个,仅为表意。

沈归春察觉到对面人已经将木盒合上,这才一根一根插上蜡烛,竹帘拉下的那一瞬,火光顿起。

她微微笑着,为缓和气氛而发问:“徐总今年有什么生日愿望?”

徐思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叹的口气却明显。

蜡烛尽灭的前一秒,沈归春听到她说——“希望来年一切顺利吧。”

她没敢问是哪个来年。

后来两人又多聊了些,直到沈归春说自己要去接家里小朋友放学,让对面人想坐就自己再坐会儿。

离开之时,徐思叙对她说她想盘下这家店。

云裳承载了她与来年太多太多回忆了,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故地重游与刻舟求剑并无分别。

所以沈归春拒绝了。

*

来年在大四寒假前把论文开题报告交上去,然后回家,再没来过学校。

这篇毕业论文从冬天写到春天,四月万物启和的好时节,她去年小车祸落下的病根又犯,在母亲的陪伴下飞去西城,强撑着精神参加完答辩后身体状况已然太差,于是被葛老师压在家里养病,安静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还帮尚未见面的导师干活,连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

再也没有见过徐思叙。

录取通知书到她手里的那个夏日,太阳毒辣,蝉鸣声尤其噪耳。快递员的电话是在正午十一点打来的。

来年接到电话后拿着证件下楼出小区,签字后小哥还夸了句“小姑娘很厉害”,她抬唇说谢谢。

直到火红的、沉甸甸的物件被她握在手里,她才有了点实感。

来年趿着帆布鞋,身穿宽吊带和浅色裤裙,拿着手里的东西躲在树荫下上楼。进门后她将东西放上茶几桌面,先拿给爸爸妈妈看。

父母将她围在沙发上,两人笑容骄傲,拍手说今晚出门吃顿好的。

她摸着抓绒的沙发垫,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

那确实是她想去的华南,是她深思熟虑过后,想去的没有冬天的地方。

但那个地方也是真的没有徐思叙了。甚至在未来几十年里,她也再不会踏足那个带给她太多太多美好与悲伤的中西部省城了。

与此同时,徐思叙借着褚华茹的关系,联系到了来年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

那篇洋洋洒洒的正文她看不到,但那位姓张的副教授拍了对这篇论文来说最无足轻重的致谢部分给她。

当时她正在开会,桌面上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她看到来信人是一串数字。

她呼吸漏了一瞬,恍惚又回到那个仲秋,秘书握着手机匆匆进会议室,说有个陌生号码。

此时同样是Andy,看她表情不对劲后问她需不需要暂停会议。

徐思叙回神,说不用。

当夜办公室静寂,落地窗外是在四合墨蓝天色里伫立着的钢铁高楼,徐思叙抱臂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方。

她恍然记起同样有这样一个晚间,有个小姑娘坐在她的副驾上拍照,向她科普“蓝调时刻”这个摄影领域的名词,还讲述她青春时代的美丽壮举。

如今那个人终究是不见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片红海已然消散,徐思叙摁下手机的home键,拇指上滑点开聊天框。

那张图片不大,四四方方3:4的比例,点开的一瞬间便加载清晰。

其实读起来不算痛快,她从没看过来年那些发在大小刊物上的文章,却亲眼目睹过她抱着电脑窝在小沙发上,一敲就是一个下午,或许从那时起她便盘算着分离。

但徐思叙想,有时候人就是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来年在短短三百字内感谢父母、感谢好友,感谢了她人生路上的导师褚华茹,甚至将石之妍和陈禾雨也写了进去。

但关于她,是另起一行,独立成段——

【常念、常谢X小姐,同行一程,甚为荣幸,山高水远,不必再会。】

她目光凝住,忽然间鼻子一酸。

【📢作者有话说】

报告:加班加点终于把上卷写完了,然后呢我得歇几天,眼睛一直不太舒服,所以得去医院查查眼压看看情况有没有比上次更坏(:p)。大概五号回归这样子;)(鞠躬)

49 ☪ 49

◎向前看才是我人生的长诗。◎

「背道而驰太久了,我倒觉得自己彻底放下了,她无论怎样都与我无关了。因为我笃定间奏不是重点,向前看才是我人生的长诗。」

49、

时间的参照物是什么似乎无法做论断,只是一些实物提醒她们距离那个寒冬已然很久。

来年在八月底来到没有冬天的华南,学校里红墙建筑实在惹眼,她在拱廊下经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电脑还是以前那台,壁纸也没有换,她偶尔会在开题前手滑打开过去的文档,有一篇就是助她来到这里的“功臣”。

后来褚老师有说过那篇论文刊载上来其实谈不上容易,至于出版社那边怎么交涉的来年更是全程都不知情,但她也明白徐思叙着人去打招呼或者她亲自宴请一番,无论哪种行为都是她在努力地把自己往更好的地方推,往距离她更远的地方推。

那这样想来徐小姐也确实拥有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彼时霜重露寒一拥一吻都是真的,如今她来到这个没有冬天的地方,想起她倒是不太正常的事情。

妈妈还是会怨尤,说你身体不好居然为着求学一南一北就是不回家,苏城附近也不是没有很好的学校,一体化发展下爸爸妈妈甚至每周末都可以去看你,多美妙的事情。

来年听到这种话也只是笑笑,她想自己还是太胆小,三选一的offer她看到后甚至没有斟酌太久。又说自己确实被家里人过少培养了独立能力,飞远一点到底不算坏事。

任瑜的责备比葛女士还要严厉,虽然在发邮件点确认前就与她打过商量,但好友还是见不得彼此分离。

她开学比来年要晚一周,眼看着开学日期就要到了,任瑜天天跑来家里玩。

她如今与男友感情稳定恩爱非常,又一起进入南城的一所学校就读,未来之路光明灿烂,唯一计较的点就是好友不在自己身旁。

来年当时正在整理衣物,闻言嗔一眼飘窗上坐着的人,“你知道我身子不太好的,华南没有冬天,早茶也好吃,你年年腊月都可以来玩,我带你买花哦。”

任瑜看她那副平平静静的样子,反驳说穗城那么潮湿,哪里好了?

但她也没由来觉得心酸。谁都知道西城更冷,虽有暖气但户外的烈风能把人脸刮痛,她那年十二月底去差点冻坏。

然而彼时的来年已经可以平宁又完整地向好友转述那段故事,任瑜听完后说:“年年,其实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分手,因为我也觉得你们的分开是必然,只是你明明四月份才出柜,在南城就听到那样一句话。”

来年捧高手里沉着冰块的气泡水,柔柔一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研二那年她受同门师妹的邀约去迎新晚会上凑热闹,其中有一个节目是相声。从华北平原搬到这地方来的东西表演起来逗得在场各位哈哈笑。

来年被隔离在好笑之外的很远处,反应平平。这不是因为她坐的地方很靠后,而是第一排那个很眼熟的后脑勺令她心慌。

但那其实只是一个很相似的背影,长发披肩的老师是隔壁文学院的教授,应邀来参加而已。

散场后学妹问她:“学姐怎么样?今年的晚会要比你们去年好玩多了吧?”

来年总不好说自己心神恍惚盯了一晚上别人的后脑勺,只好点点头撒谎:“好看的,去年都没有相声,可能是因为没有津城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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