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90)

作者:周酬 阅读记录

无论齐琅与徐思叙关系如何,不可否认这个家境优渥的女孩在是非黑海、舆论至上的娱乐圈里得到了一份昂贵的、珍稀的来自徐思叙的纵容。

但倘若没有这层关系,来年心想也许自己会与她成为好朋友。

第一次见面她就猜出了来年的身份,恳请拼桌得到允许后安安静静地吃面条,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教养极好。

齐琅因为职业的缘故,比她吃得还要少一些。她放下筷子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对面人一张,笑眯眯的天生天真。

谁会不喜欢聪慧漂亮的小女孩,来年吃完擦了擦嘴,抬额点了下店外:“齐小姐还有工作吗?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夜风还是有点凉,女明星向来穿衣单薄,来年怕她冷,将手里的开衫递给她,询问道:“需要吗?”

她摇摇头:“你穿吧,刚才听你说话好像有点鼻音。”

来年心头一紧,诧异地看她一眼,惊讶于她的心细。

“我也没想到会在一家小馆子遇见你,不过你运气真的好好,这家店是我在这边拍戏常去的,老板是西城人,做的面有家乡味道。”

来年拢着衣服,应声道:“是挺巧的。”

齐琅像是心直口快的人,简直迫不及待进入正题:“之前我和徐小姐在黄锦那家猫咖里交换过各自的故事,主人公的叙述轻描淡写自己的付出而又加重对方的痕迹,旁观者更能看清楚你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我奋力劝她去找你,谁知港城一面回来后她什么也不愿意与我多说,单单联系我经纪人要澄清绯闻,仿佛心头悔恨更重。我很抱歉,对你们都。”

来年笑着踩一下脚下的落石:“那次我确实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我是自我意识过剩的那种人,表达的时候太过主观,用词犀利又不留情面,当时又误会你们的关系,话语只有更重。”

齐琅接着道歉,来年这次意识到不对劲,偏头对她讲:“徐思叙没有对你说吗?我们已经和好了,前几天还闹着要飞去国外领证。”

齐琅的表情比在他乡见到非熟识的“故人”还要惊讶,重复问了一遍:“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呀?”

来年点点头说:“对的。”

水通南国三千里的漂亮城市,大大小小的河流汇在一起,晚风吹起齐琅的长发,来年听到她轻声说了一句“真好呀”。

齐琅说完后抱着手臂偏头看她,来年从她那双无数媒体人与营销号夸过的漂亮眼睛里读出了伤感。

她没有好奇到主动去问对方有什么前尘往事,将就用着自己从徐思叙那里听来的对方的讯息,转移话题道:“齐小姐不是科班出身,怎么会想到进入娱乐圈?”

文娱行业竞争愈发激烈,演员对拥有完美家境的人来说并不是良好归宿。

齐琅明白来年的疑问,只是不知为何她听了这话后竟然垂头落了滴泪,泪水从年轻的脸庞上滑落,她的笑意却更深:“我只是想被一个人看到而已。”

来年一时唏嘘,千想万想她也无法意料到答案会是这样,“齐小姐的愿望实现起来好像是挺容易,父母的赞成也很难得,在这个时代依然可以自由地自私是很宝贵的。”

“但有时候这种自由其实很残忍,因为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无法拥有选择的权利。”

显然齐琅不是这个“太多人”的子集,来年也不是,所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当晚夜空明亮,幽微月光照耀的心事却不尽相同。

齐琅被她经纪人接走时,来年站在车外向她挥了挥手说有缘再会,车内人掀开车窗,脸上不再有悲伤神色,笑容可掬:“被拍到的那次徐总就是这么送我的,现在同是这辆车子,亦是同样的角度,我望出去看到的人变成了她太太,真好呀。”

“春天快乐,来小姐。”

“春天快乐。”

一句再会轻飘飘被讲出口,来年没有再想过与她重逢,只是三月初她飞港城解决了一下学业事宜,中旬飞机从港城直飞西城,因为早上没起来导致值机时间比较晚,她被从天而降的幸运礼包砸中,荣获免费升舱资格,在飞机上又遇到齐琅。

见到对方时两人都笑出来,由于机舱内有人在补眠,所以两人就没有交流。来年向空姐要了一杯温水,手里握着的是一本杂书,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很快被打发。

下机时齐琅在助理的跟随下走的是VIP通道,与来年没有说上话,但来年紧紧攥着她经过时往自己手心里塞的纸条,上面有齐琅私人的联系方式和一幅速描的小画。

可爱的人写可爱的字:【上次仓促到没有询问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而画则是一个清晰的剪影,是徐思叙在抱猫。

从航站楼出来像是从夏天回到初春,西城还是有点凉。来年直奔J大校园,春风先吹落法梧叶,再揉皱三月裙摆,到处都暖洋洋。

上个周天西城下了一场阴雨,直到周一才放晴,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有小孩放风筝,来年随手拍了张照给徐思叙发过去,以表示自己已经就位。

对面一个电话拨过来,问句与翻文件的声音一同响起:“面试几点结束,吃午餐了吗?”

来年将行李寄存在学院楼,看了眼时间后回道:“我现在去食堂吃个快餐解决一下,面试完可能还得和陆教授聊聊天,确定确定研究方向,结束后可能都四五点钟了。”

“那行,那我提前下班去学校接你。”

来年侧身给背着书包上楼的学生让位,拐出楼梯口后说了声:“这么多年了哲学学院的楼梯还是这么狭窄。”

“狭窄你还能在半分钟内冲下来。”

“徐思叙,你最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是谁先开车载着褚老师跑掉的,嗯?”

徐思叙放下钢笔乖乖认错:“好好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要拎出来鞭尸。”

来年冷哼一声,等到拐出路口了才扯回原题:“你不用来接我,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个地方吧,我在那里等你。”

徐思叙好奇心被吊起来,饶有兴趣地问:“哪里啊?”

“到时候发你位置,好了我要挂了,在路上和女朋友打电话很奇怪,语气很难做到不黏糊糊。”

当天下午的面试很顺利,租赁合同签下的时候来年有种将命运捆绑的错觉,像是许多年前竹叶尖落下一滴雨水于她发旋,又像是高考完的那个盛夏她坐在电脑前排志愿顺序时心神忐忑。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西城这样一座城市里为一个人扎根。

李金晟的女儿没有来参加面试,助理在外面看了一圈后询问她:“您就是来年小姐吧?”

来年点点头,对方邀请她进去。

在迈进那间屋子时,她曾偏头望了一眼。她的目光扫过隔壁副院长办公室,蓝色门牌下的人名已经换成一个稍显陌生的名字,来年依稀记得这位老师曾给自己带过一门专业课,那时候她还只是硕导。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那个地方敲门时,里面的褚华茹对她说“请进”。

她抱着专业书拘谨地坐下,对面人对电话里的人说:“好了阿叙,这个国庆假期我会飞一趟德国,你不用担心。”

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她已经不记得了。

傍晚五点整,一座矗立在闹区中央的寺庙缓缓合上山门。距离其只有二百米的糖水铺子里的人群也依次散去。

来年点了份双皮奶和龟苓膏,却一个也没有动,也没有付钱。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在发黄的墙上寻找许多年前那条“与小陈长长久久”的祈愿。

门口的风铃轻响,有人走进来。

来人穿一件黑色大衣,眉间冷淡而出尘,系着红绳的右手轻抬,为远处的姑娘再付两杯糖水的钱。

Fi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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