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10)

“我要邓天呈的一根手指。”彭挽舟收回手,任那刀竖在佛像前。

“好说,给我时间。”云婷不推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彭挽舟开怀地笑了,眼里的戾气一瞬即逝,但身上杀伐气还没散。她拍起云婷的肩,说:“我就喜欢和阿婷你这样的人做买卖,这事一成,除了你要的东西外,我还会多付你一笔钱。”

“做营生么,懂的都懂,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犹豫会败北。”云婷微微眯眼,“况且我现在养两个孩子,钱得往多的挣。”

“你这两个小孩我喜欢,改天把另一个也带过来瞧瞧。”彭挽舟这才拔刀丢开,转而给佛像供了三炷新的香。

云婷答应了,搭着沈霏微的肩将她带走。

要不是被云婷推着,沈霏微多半连一步路也走不动。

踏出了那栋楼,沈霏微得以喘气,赶紧把烫手的铁盒塞回到云婷手里。

云婷不由得笑了,压着声说:“我没想到在场的人有那么多,也没想到彭挽舟还想托我做别的事,吓着你了?”

沈霏微硬着头皮说“是”。

云婷放慢步子,沿着来路往回走,边说:“刚才的人都记住了?”

沈霏微记得牢,那些人的名字和脸,如今都能在脑子里对得上号。

“林曳的她自己说了,余靓么,下城有四分之一的房子都是她的,程锦桦是纯生意人,卖珠宝的。”云婷停顿了一下,“彭挽舟,是这里唯一合规经营棋牌场所的。”

沈霏微很庆幸,这一趟阮别愁没有跟着来,否则小孩一定会被吓到腿软,说不定还得她背着下楼。

她才不干。

第8章

“不纯做生意的话,那该是什么样?”沈霏微往后瞟去一眼,眼里那摩天危楼,好像吃人的异形。

“像我这样的。”云婷说得轻松愉悦,“程锦桦算得上好人了,只是样子没那么平易近人。”

言下之意,她自己绝非十全十的好人。

沈霏微打了个寒战,可不信这里的纯生意人能干净到哪去。

刚才在里屋的时候,她半个字不落地听完了,如今被挟雨的风一刮,更加毛骨悚然。

她一脚陷进下城这片烂泥里,好像自己也成了烂泥。

沈霏微深觉红包烫手,冷不丁被云婷拽了一把。她啪嗒一下踩进积水,不由得缩起脚趾,心慌意乱地说:“你真要去拿、拿……”

“拿什么?”云婷松开沈霏微的手臂,“跟紧点,别淋着雨。”

“手指。”沈霏微紧张兮兮地仰头。

这附近路灯稀少,黑伞下,云婷没多少表情,脸上只剩下些许高深,好像变得杀伐果断。

她冷笑一声,说:“铁盒,你帮我拿。”

如今云婷既要拿伞,又要抱着铁盒,着实不太方便。

沈霏微照做。

随即清脆一声响。

云婷竟吃起了刚才在彭挽舟那拿的半个苹果。

咽下后,她弯腰对着沈霏微的耳朵说:“邓天呈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他人在上城,一般人不好接近,而且他背靠的势力成分复杂,没那么好推翻。”

“那你怎么还……”沈霏微的语气有点急。

“想要邓天呈手指的人太多了,会有源源不绝的人乐意替姓彭的做这件事。”云婷放慢声音。

沈霏微心里登时涌上一个词——

“借刀杀人”。

云婷的话到此为止,噙在嘴角的冷淡随着一声轻哧消散,“这也是我要教你的,有一些事明知是自己不能碰的,但也不意味,事不能成。”

这话其实不难理解,但沈霏微有点抗拒,不是那么想懂。

云婷只瞥她一眼,便安适闲逸地敛了目光,不逼沈霏微去懂,转而说:“这一趟也不白走,手里捏着那三个人给的红包,这下城多的是会让着你的人。”

沈霏微小声说:“要不还是给你吧,就当房租和饭钱了。”

“那几个人给你的,我怎么敢拿啊。”云婷笑着调侃。

沈霏微周身如有蚁爬。

“不缺你这点,我说过的话忘了?”云婷又看向沈霏微。

沈霏微一愣,慌忙在记忆里翻找云婷说过的话。

云婷索性重复:“我不给零花钱的,这得你们自己挣。”

沈霏微瞠目结舌,原来是这么个挣法?

其实她刚才压根没用心数,光是收下红包,心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这会儿不由得想,回去之后,她该给阮别愁掰多少。

云婷看沈霏微模样局促,目光还好像飘远了一样,便说:“这些在你手里,就是你的。你如今有的,你妹妹也会有,并且一分都不会少,我会带着你们挨个上门认人。”

沈霏微忐忑不定地应了一声,只盼阮别愁不会被那阵仗吓哭。

“盒子打开。”云婷又说。

这铁盖压得很实,沈霏微费了不少劲才抠开丁点边沿。她其实挺好奇盒里装的是什么,竟能让云婷大费周章去“求”。

打开后,一支录音笔跃入眼底。

“放出来听听。”云婷语气微沉。

沈霏微没用过这玩意,小心翼翼拿起端详了一阵,才按下开关。

一句话从笔中飘了出来,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我要他们死绝,办法随便你想。”

沈霏微握笔的手,不禁冒出冷汗。

“凤静在开车撞出高架桥前,似乎在追一个人。”云婷低头,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沈霏微脸上,“但很凑巧,那段路的监控当天故障了,直到四天前,我才把目标锁定到某个人的身上。”

沈霏微把录音笔放回盒中,惶惶觉得,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害了沈家。

云婷继续说:“四天前,有一名无证驾驶的司机在路上意外身亡,车祸的原因是癫痫发作。而在沈家出事当天,这辆车曾在凤静驶经的地方出现过,前后仅差一分钟。”

“是他!”沈霏微喉头发紧。

“凤静追的人是他,但录音笔里的,不是他的声音。”云婷目光放远,眯眼说:“我托彭挽舟帮我拿的,除了这录音笔外,还有一个档案袋,不过袋子里装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怎么才能找到这个说话的人?”沈霏微气息急促。

“有点难,凤静当时距离真相,说不定也只差一分钟。”云婷淡声,“在凤静死后,那个人多半是觉察到,还有人在追查沈家的事,所以放弃了那个司机。”

“放弃?”

“对,他是血压忽然升高,所以诱发了癫痫,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开车,根本不会碰任何会导致自己车祸的东西。”云婷说。

“这件事,你知道多少?”沈霏微仓皇抬头。

云婷迎上她的目光,用过于柔和的语气,以罕见的迟慢语气说:“我怀疑,这件事和当年凤静去琴良桥脱不开关系,凤静学枪是为了自保,自保当然是因为有人想杀她。”

“是因为施家,对不对?”沈霏微急切地问。

“我想,或许是因为当年施家捡了不该捡的漏,得罪了人,而当时凤静是被推出去的‘负责人’,所以事情结束后,凤静才会急急忙忙和施家撇清关系。”云婷说,“沈家变成如今这样,正是那个人设的局。”

沈霏微抿唇不语。

“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不好查,更何况,很多痕迹已经被刻意抹去,调查途中还总有人处处拦截。”云婷轻嗤,“那个人不简单。”

沈霏微的心突突狂跳,有种无头苍蝇般的无助感。

无助,却莽撞,一心只想闷头乱撞,撞个头破血流

她想报仇。

“不急,我们还有机会。”云婷撘上沈霏微的肩,轻拍了一下。

二人回到影楼时,阮别愁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十六正站在边上查看体温计。

云婷身上那家居服的裤脚也湿了,她不太讲究地扯高裤脚,腿露出来一截。她眯眼往十六手里看,问:“降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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