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13)

保姆简单收拾了桌子,说:“您坐,我去喊施总一声。”

沈霏微站在边上,看十六不坐,她也不坐,而阮别愁向来是跟沈霏微的,也站得跟笔直的麻杆一样。

过了一会,施远驹从楼上下来,在见到沈霏微和阮别愁时,他眼底的惊诧委实难藏。

十六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拿这两个小孩的东西。”

“你谁,你要我就得给?”施远驹掂量,这女的必定是下城的人,所以他语气里夹了点轻蔑。

十六没表情地端量施远驹,手臂蓦地抬起。

下一秒,天花板传来破裂声。

悬起的监控头被打爆,一枚硬币叮铃落下,晃悠悠滚了几圈后,在沈霏微的鞋边停住。

“我是舒以情。”十六破天荒地笑了一下,笑得很冷漠,还很莫名其妙,显得有点神经质,“名字听过吗。”

第11章

得是够快、够准、够狠,否则一枚硬币根本不足以击碎摄像头。

沈霏微被吓住了,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嘴唇一动,忍不住默念一遍。

舒以情。

原来十六的本名叫舒以情。

她不太清楚是哪三个字,只能两唇一碰一张地模拟出读音。

念着很是优美诗情,恰般配了十六的相貌,唯独不搭气性。

沈霏微留意到,在舒以情说出名字的时候,施远驹变了表情。

施远驹露出见鬼一样的神色,脸上的傲慢自大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甚至还往后趔趄了一下,鞋尖已经撇向另一边,身体不受控地想逃。

他的恐慌有迹可循,他死死抿着嘴唇,抉眦而无言,垂在身侧的双手俱在发抖。

沈霏微更加困惑,舒以情这个名字,当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保姆求助般看向施远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舒以情那挽起头发的画笔将掉不掉,她索性取下画笔,微微低头,慢条斯理地将头发重新挽好。

她没有给施远驹太多的反应时间,凉声说:“我要把这两个小孩的户籍,迁到我名下。”

“你……”施远驹的脸色极其难看,像有许多话想说,可又只能怒瞪舒以情,半天憋不出别的字音。

“尽快,我的画作要在傍晚七点前完成,还得赶回去。”舒以情一副全然不顾旁人死活的模样。

施远驹僵硬站着,冷汗淋漓。

此前开面包车和踢门讨债的,其实就是一伙人,全是收了施远驹钱的。

那些人在下城也算小有威名,所以任施远驹怎么想,也猜不到会有人插手。

“没听过?”舒以情转头,堂而皇之地找寻其他监控头,姿态很是无畏。

施远驹总归是怕的,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舒以情,她在下城一定都有些地位。

他时红时白的脸扭向另一边,说:“我这就托人去办。”

记忆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掠过,沈霏微将之揪住,突然明白,她到底在哪听到过舒以情的名字。

是在——

徐凤静口中。

是六年前的事了,那年她九岁,常常跟着徐凤静出席各种场合,也偶尔能从徐凤静口中,听到一些有意思的新闻资讯。

那段时间,因为一个叫“舒以情”的通缉犯,上城人心惶惶,但后来事情就没声了,听说是因为上层撤消了通缉令。

民间有传闻,上层态度暧昧,那件事另有隐情。

那时候徐凤静必定是认识云婷的,但明显不识得舒以情,所以在提起关于通缉令的事时,她只是轻飘飘地评论了一句“真可怕”。

通缉!

沈霏微心慌意乱,不敢多看舒以情一眼。

正如她此前所想,下城那地方卧虎藏龙,没想到六年前名噪一时的通缉犯,竟然就在她身边。

边上的阮别愁也很意外,但她半点不怵,她不清楚六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施远驹为什么怕。

她专注的目光落在舒以情身上,和看沈霏微时的样子不同,此时她不黏着,也不冒昧,向往却又带着边界感。

对此,沈霏微看不太懂。

舒以情催促:“电话就在这打。”

话都到这了,施远驹哪还敢背着舒以情打电话,立马拿出手机,在舒以情面前打通电话,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

“过来拿点东西,帮我把两个小孩的户籍转出去,要快。”

沈霏微不禁猜测,案子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闹得满城皆知的事,如果真以乌龙结案,那为什么没有发出明确公告。

沈霏微深以为,舒以情和云婷一样,都不简单,在这两人的庇护下,或许她和阮别愁真的能得到绝对的安全,双亲的死也能在两人的帮助下水落石出。

这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人脉,她此时唯一能倚靠的保护伞,她得牢牢抓住。

“去复印资料。”舒以情又说。

施远驹黑着脸答应,在转身上楼的时候,他神色几变,好像心里头晃过了数个阴谋诡计。

但他的好脸色没能维持多久,因为舒以情跟上去了。

沈霏微想冲阮别愁使眼色,让阮别愁也跟上,但她转头时不禁一愣,只因看到阮别愁在捡地上的硬币。

阮别愁捡起硬币,低头注视了一阵,然后不作声地换到另一只手上。

沈霏微忽然就懂了,阮别愁此时的情绪,大约是憧憬。

这种憧憬并非对应着舒以情这个人,而是舒以情的手段和能力。

“走了。”沈霏微出声,扶着栏杆往上走。

阮别愁快步跟到沈霏微边上,捡过硬币的手往衣摆上蹭了一下,才去牵沈霏微的袖子。

楼上,施远驹快速打印了转户籍需要的资料,不情愿却还算恭敬地递到舒以情手里边。

舒以情依次翻开看完,还招手让沈霏微和阮别愁过去,说:“你们看看。”

沈霏微快速扫了两眼,余光往施远驹那瞥,看施远驹那哆哆嗦嗦的样子,也不像是敢造假的。

她心里挺想问当年施家的事,但舒以情不出声,云婷也不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好了?”舒以情问。

沈霏微点头,把复印件还了回去,心事在脸上写得很明显。

舒以情只是看着阴郁冷淡,却不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她很敏锐,显然察觉出沈霏微没有袒明的心思,说:“你舅人在这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沈霏微想着,如果云婷在就好了,她看了阮别愁一眼,本心不想把这麻烦精牵扯进来,但几番纠结后,她还是明说:“十几年前,施家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施远驹根本没料到沈霏微会问这个,眼当即瞪直,跟被大浪打上岸的鱼一样,猛烈喘气。

此刻就算施远驹没有回答,沈霏微心里也有了答案。

施家惹到过人,还是不该惹的人。

“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沈霏微艰难启齿。

为什么那个人要赶尽杀绝。

“我不知道。”施远驹故作安然地笑了,笑得有点狼狈,“没人知道。”

舒以情不动声色,自顾自地坐到施远驹的椅子上,朝阮别愁伸手。

沈霏微还没明白舒以情这举动是什么意思,然后便看到阮别愁走上前,那刚才捡起来的硬币交了出去。

舒以情把玩硬币,叮一下弹高,接着稳稳接住。

施远驹神经紧绷,连狼狈的笑意都维持不住,大声说:“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十八年前施家在岸口要了一批别人急出的货,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十八年前,恰是云婷认识徐凤静那一年。

这么说,徐凤静去学枪,的确是为了自保。

“什么货,谁出的。”舒以情问,“自己说。”

“一批泡过水的烟,我们验完货就要走了。对方违约急出,不想留交易证明,我只听说那个人姓刘。”施远驹扶着墙,用力吞咽唾沫,“到手之后我们很快处理干净,全部转卖出去了。”

“胆真肥。”舒以情不太信,“只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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