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16)

“急不了。”云婷说,“邓天呈那边,我们暂时近不了身,得找找别的途径。”

想到自己刚才走的那一趟,其实是为了邓天呈的手指。沈霏微不免忐忑,小声说:“你不是想借别人的手么。”

“是啊。”云婷坦坦荡荡,“那也得弄清楚状况,不能光靠想。”

沈霏微心说也是。

她垂头拿起不久前收进箱子的相框,盯起一家人的合照,用双眼描摹徐凤静和沈承的轮廓,忽然说:“其实你不用帮我查那些事的对不对,继续查下去,不光是我,连你们也会有危险。”

“用的。”云婷语气微沉,带着点惆怅,“凤静雇了我,我就不能推脱,这件事也涵盖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她飞快朝后视镜睨去一眼,端量沈霏微的神色,“不过也不能完全当成工作,这里面不光有本分,还有情分,我和十六的这份心意,你们安心接着就好。”

舒以情还在吃牛皮糖,她的气性明明又冷又烈,没想到竟然酷爱甜食。她咀嚼着,咬字含糊地说:“那点危险,无所谓的。”

感觉得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人,才能把危险视作儿戏,说得何其轻巧。

沈霏微明明感觉,自己就快成那扑火的飞蛾了,不料火苗没沾着,濒危一刻被人一把裹上了铜皮铁衣。

她猛扭头看向车窗,不想给人知道,她悄悄藏起了眼角的湿润。

才不要被人看到。

云婷跟着音乐轻拍方向盘,冷不丁说:“今天回去,户籍就能更新完成,过两天上学去,你们坐林曳的车,晚上我会喊她过来吃饭。”

林曳。

沈霏微想起,是当天在麻将桌边上穿旗袍的那个,说话娇嗲,是做运输业的。

原来这个运输,还包括运人?

哪里怪怪的。

“我和姐姐的学校。”阮别愁突然出声,“隔得远吗。”

“哪来的小跟班,一步都离不了?”云婷打趣,“不远,两个校门就隔个街道。”

阮别愁完全听从安排,似乎只要不是把她和沈霏微分开,她便连半句怨言也不会有。

云婷又说:“琴良桥的小初高都离得很近,小初的校门正对着,高中学校稍微远一点,得走近五十米。”

听起来三个学校都没有多大,沈霏微倒也不奢望其它,有书读就不错了。

沈霏微把相框放了回去,人像朝上,好能一眼就瞥见徐凤静和沈承。她咬着舌尖,手指焦灼地刮着膝盖,“放学回来,是不是就得加课了。”

“是啊。”云婷含笑,“吃不吃得了苦?”

沈霏微下意识看向阮别愁,这麻烦精容易生病,又爱撒娇,苦么,一定是吃不了的。

这苦一吃,累的多半还是她,毕竟臭小孩黏黏糊糊,指不定又要慢慢吞吞地蹭近,做出一些想要她哄的举动。

阮别愁的样子有种亦步亦趋的讷钝,这次却不等沈霏微先答,她点头便说:“吃得了。”

沈霏微想起对方捡硬币时的憧憬,沉默了一阵才故作自在地说:“我当然也能。”

说完这话,她暗暗在心里补上一句,如果能选,她希望是云婷来教。

因为舒以情太冷漠,偶尔还会露出点类似神经质的本性,看起来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

“那,课程安排都有哪些啊。”沈霏微把边上装手机的袋子抱到腿上,心有余悸地回想刚才在商场中的独行。

云婷意味深长地说:“就那个啊。”

“啊?”沈霏微不解。

“嘭。”云婷说。

沈霏微没法再把这个拟声当成玩笑话,这两天下来,她觉得云婷可能真的会教。

她心乱如麻,企图转移话匣,嘀咕一般,“手机的费用……”

“嗯?”云婷一顿,“那张卡,是凤静两年前交给我,是为了确保你未来能衣食无忧。不过我暂时不打算给你,等你成年之后,再来问我要。”

当即,沈霏微胸口发闷,像被着火的弩射了穿心一箭,心头滚烫,却也难受不堪。

阮别愁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

回到影楼,恰好在傍晚七点之前,甚至还余有一些时间。

舒以情不作声地上楼,又系上了那件满是颜料的工作服。

户籍问题上,施远驹那边手续完备,接下来就只有一个“等”字。

云婷在楼下打电话,托人加快审批进程。

她没半点求人的姿态,眼波慵惰地交代:“尽快,你知道的,少上一天学,知识那可是天差地别,我急。”

沈霏微倒不是那么急,她之前有家庭老师,一个学期的课其实都提前学过了。

主要还是不想那么早上学,不想写作业,手会累。

安排妥当,云婷看沈霏微和阮别愁还站在边上,就说:“你们上楼去,我出去一趟,买点火锅料回来。”

沈霏微推起阮别愁的肩进门,她还挺想吃火锅的,以前徐凤静总不让她多吃。

一人抱枕头,一人搬箱子。

抱枕头的那个明明一身轻松,偏要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也走出了一副举步艰难的架势。

沈霏微搬着箱子走进卧室,坐在旁边歇上好一阵才喘过来气。她窸窸窣窣把箱子里的东西分开,左边是阮别愁的,右边是她的。

分完全部,她一个回头,就看到那只从施家拿来的枕头,竟横在她昨晚睡过的位置上。

“你要和我换边啊?”沈霏微愣住,“想对着窗数星星么。”

阮别愁正在捣鼓一只马卡龙配色的魔方,魔方漂亮,却不好用,是她刚到沈家的时候,沈霏微送的。

其实是徐凤静让沈霏微示好,当时沈霏微手里没别的东西,就随手送了出去。

阮别愁停手,看着沈霏微摇头。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霏微一顿,“给我啊?”

“嗯。”阮别愁病还没全好,鼻音有点重。

沈霏微是觉得原来的枕头带一股古怪的霉味,不过也没到不能忍的程度。

她挺吃惊的,这麻烦精不会真在她身上装了什么情绪探测仪吧。

“昨晚上,姐姐没睡好。”阮别愁目光不动,“是因为枕头吗。”

沈霏微想说不全是,话到嘴边却是:“哦,你知道我没睡好啊。”

“你睡觉的时候在动。”阮别愁说。

沈霏微心想,到底是谁刚睡下时一直在动。

第15章

从施家带回来的东西不多,但很零碎。

沈霏微想着,反正以后就住这了,索性把东西一件件全摆出来。

空落落的卧室被填得满满当当,就好像沈霏微和阮别愁早在这里长住许久。

沈霏微摆完,捏着顶珍珠发冠把玩,这是几年前徐凤静送她的生日礼物,不算精致,也不比其他礼物昂贵,胜在是徐凤静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物件,总能饱含深情。

颗颗珍珠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饱满且大小一致,没有一丝瑕疵。

徐凤静是真的把沈霏微当成了掌中的明珠,不愿让黑暗中的任何恶徒窥觑到她。

可惜她是泥船渡河,自顾不暇,只能提早安排好一切,让沈霏微在未来能有所依靠。

阮别愁没波澜的眼神往边上一睨,将魔方一放,便好像某些兽类那样,踽踽而谨慎,不紧不慢地嗅到沈霏微身侧。

沈霏微没搭理,转着手里的珍珠发冠来回看。

“不戴吗。”阮别愁问。

沈霏微好像反应慢了半拍,好一阵才说:“那你帮我戴上,只戴一会。”

阮别愁捧起发冠,举止慢得离奇,双手就跟新安装的一样,戴好还不忘夸上一句,“好看”。

她尤其清楚沈霏微爱听什么,在别人面前,她半个字音都得酝酿半天才憋得出。

换作是在沈霏微跟前,她不至于对答如流,却能让沈霏微字字都听得顺心。

阮别愁的确擅长随波逐流,但不随他人之波,也不从旁人的河流。

她只跟沈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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