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结界之后，沈长里才吩咐侍卫道：“将这尸身带下去吧。”

待侍卫将那宫女尸身抬走之后，沈长里这才向皇后行了个礼道：“是长里疏漏了，只巡查了殿外，未查殿内，导致那宫女受怨气入侵而魔化，惊扰了娘娘。”

皇后道：“上仙哪里话，若不是上仙及时赶到，我等性命堪忧。只是，那小宫女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变成如此凶残模样？”

沈长里如实道：“想来应该是她去过那怨妖的藏身之地，因此怨气入体，才会直接魔化。”她想到这里，又问皇后，“娘娘可知，那宫女之前都去过何处？”

皇后闻言，便问身边宫女：“你们可知道？”

有宫女回忆道：“这些天宫中太危险，她也就只在御膳房和皇后殿中来往，并未去其他地方走动。”

又有宫女突然想到：“她之前去过一次冷宫。”

皇后问：“她去冷宫做什么？”

宫女说：“她的姐姐是侍候前玉妃的，如今宫中情况凶险，她可能是想去看看她姐姐。”

沈长里一听到这里，软剑一收，瞬间化为无形，然后转身便走。

路过停云身旁时，仍不忘停下来低声叮嘱一句道：“看好轻轻。”

停云生怕被师叔责骂，连忙把头点得似小鸡啄米般。

而不远处的沐轻轻只看到沈长里对停云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沈长里离开时的背影，沐轻轻心中一紧，仿佛被什么给紧紧抓住一样，难受得很。

同时，她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对她耳语，默念着“跟上去，追上她”，像是受那个声音蛊惑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竟也迈开脚跑了出去。

“轻轻！”她路得太快，从停云面前路过的时候，他都来不及抓住她。

沈长里原本以为停云能看好沐轻轻，让她别乱跑的，结果她还是太看得起停云了。

她本来是不想在意那个蹑手蹑脚紧跟自己的小丫头的，但从皇后殿路过御花园到冷宫这一路，那小丫头可没少弄出些动静来，不是刮到花枝就是踢到石子的，让她想装没发现她也装不下去了。

最后，在沐轻轻只一心专心跟着沈长里而再次撞到冷宫门口那瑞兽石像，痛得她发出‘啊’一声惨叫后，沈长里是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沈长里折回去一瞧，见沐轻轻正捂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忍痛。

等沐轻轻额头的疼痛感慢慢减退之后，这才睁开眼睛，结果却看到一袭白色衣袂出现在眼前，顺着往上看，沈长里正看着她，眼神中似乎还有点儿无奈。

沐轻轻也没想到上仙会突然折回来，而且就站在她面前，她愣了愣，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来：“嘿嘿，上仙，好巧。”

沈长里虽然对此感到无语，但还是伸手将沐轻轻扶了起来，并冷言冷语地问她：“你跟过来做什么？”

“那什么，我是怕上仙您找不到路。”沐轻轻觉得自己被上仙发现了实在太丢人，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长里低声叹道：“你自己还是个路痴呢。”

“上仙，您说什么？”沐轻轻好像听到她说了个‘路痴’，但只体意思呢又没有听清。

沈长里看向她，仍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对她说道：“跟着我不安全，你回去找停云吧。”

沐轻轻却撇嘴摇头，很坚定地说了个：“不！”来，须臾又补充道，“我就是知道上仙您进宫了，所以才会进宫来找您的。”

“找我？”沈长里眉头一蹙，生怕她是因为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但沐轻轻却紧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小的时候，上仙您曾救过我们一家对吧？”

原来是因为这事。

沈长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意外，她有些怀疑地看着沐轻轻：“你说你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沐轻轻乖巧点头：“我记得小时候有个上仙救过我，听我爹爹和娘亲说起，那人应该就是上仙您吧？”

沈长里原以为当时她还年幼，对于那天的事又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导致之后一觉醒来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之后便不会再想起的，没想到她还是是很难起来了。

“上仙，我知道宫里的怨妖是怎么回事了。”

沈长里还在思虑沐轻轻幼年之事时，沐轻轻已经走到了旁边的冷宫门口，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侃侃而谈：“如果方才那些宫女所说是真的，那么怨妖肯定就藏匿在这冷宫之中，说不定就是那被打入冷宫多年的玉妃。”

沈长里嘴角抹开一丝笑来，她反问道：“你为何为觉得是玉妃？”

“……就，直觉。”沐轻轻憋了半晌，结果却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沈长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沐轻轻撇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儿笑容，只不过一瞬间，她便恢复了自己原本的严肃。

“好了，我已经找到冷宫了，你快些回去吧。”沈长里又一次想要赶她走。

可沐轻轻却连她的话都没说完，就听见大门里面突然传来宫女的一声惨叫。

来不及再叮嘱沐轻轻什么，沈长里直接飞身进了高墙内，留下沐轻轻在原地发愣。

但不过片刻时间，沈长里又显形在了原处，她出来的时候，沐轻轻正准备开门进去。

沈长里一句：“里面并无怨妖。”便打消了沐轻轻的念头。

被发现自己想要开门跟进去的沐轻轻，尴尬地放下手，笑了笑，然后跑到沈长里面前，好奇追问道：“上仙，里面真的没有怨妖吗？玉妃她……”

“玉妃还好好的。”沈长里打断了她的话，“方才不过是小宫女看到老鼠被吓到了而已。”

她说着，转身又要走。

沐轻轻见状，赶忙追上去，一边追着沈长里的脚步，一边说道：“刚刚我听皇后说，最近宫里死的都是些宫女，如果不是冷宫，那说不定宫女苑能查到线索。”

“宫女苑？”沈长里听到她的说法，倒是显得有些感兴趣。

沐轻轻点头道：“宫女苑是宫女们所居之处，如果说所有被怨妖所杀的都是宫女，那去宫女苑肯定能知道点儿什么。”

她说完，眼巴巴地望着沈长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沈长里看了看她，然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虽然看似极不情愿，但还是说了句：“知道了，你带路吧。”

沐轻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满足地连连点头，然后走前头给沈长里带起路来。

沈长里慢慢跟上去，看着前头那个娇俏灵动的身影，她的心中是理不清的杂乱。

她遵从师命，不能让那丫头在错误的时间里得知自己真正的元神，所以必须封印她的记忆；可封印了她的记忆，决定不再轻易干涉她的生活之后，沈长里竟开始有些怀念她陪伴着自己的那些日子。

明明不过短短一瞬，但沈长里却像着了魔般，她想念那个在自己渡魂除妖时帮自己提来拾骨袋的丫头，想念那个缠着自己喊自己师父的丫头，想念那个打破了自己百年来一个人度过每一个孤寂深夜的丫头……

所以她隐去自己行踪，仍旧悄悄地跟随着来了都城，她忍不住出现在那丫头的四周，不管是变成丞相府中的丫鬟家丁，还是大街上一个陌生的路人，只要能看到那丫头平安无恙，她便也会觉得放心些。

如今亦然，她明明应该强行禁止小丫头跟着自己的，明明知道她跟着自己会有危险，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却始终无法对小丫头说出最冷漠的话来。

就好像在驿站那天，她封印小丫头记忆时，只因为被小丫头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她就无法狠心将小丫头全部记忆封印。

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如果师尊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定会惩罚于她，她却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