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棠见何为常说起自己的身世，再多的气消了满心里只是心疼她，开口安慰她道：“都是些封建迷信，教授肯定不会。”何为常见自己装可怜的计谋有了效果，赶紧见好就收，搂着阮雨棠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休息，不再说话。

已经有百姓自发清扫了善兴城中主干道的积沙，马车行驶起来平稳了许多。皇城的围墙比善兴城墙都高出了不少，皇城里的积沙并不严重。皇后正在派太监宫女清扫积沙，见到阮雨棠赶紧上前搂着她安慰了好一阵，生怕昨晚的风沙吓到了她，还硬要留阮雨棠住在沐春宫，将留在自己身边。阮雨棠见皇城在皇后的管理下井井有条，知道这里用不着自己操心，便着急要走，奈何皇后抱着她不肯松手，好半天她才找了一个借口溜了出来。阮雨棠刚出沐春宫没走多远便迎头撞上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孟宇。阮雨棠拦着他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宇来不及擦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监正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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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 卜卦

◎眼下要紧的是安定民心和调配救灾的粮食，才能防止出现卦象上饿殍遍地的惨状。◎

阮雨棠赶紧问：“监正到底怎么了？”

孟宇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阮雨棠也等不及他喘匀气，直接问道：“监正现在在哪，是在观星台吗？”

孟宇立刻点了点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说详细的情况，阮雨棠已经撇下他朝司天监赶去。孟宇自己扶着墙喘匀了气，想了想监正说过的话，没进沐春宫的大门。

司天监里的人都在忙着收拾院子里四散的书籍，想必是昨夜的大风摧毁了藏书阁的门窗，才将里面的书籍吹得到处都是。阮雨棠她们避开众人朝观星台走来，阮雨棠开口说道：“教授能出什么事，让孟宇着急成那样？”

何为常抿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猜不到，还是先找到教授再说。”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观星台的门前，只见观星台大门紧闭，周围安静得出奇。

阮雨棠看了何为常一眼，才上前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阮雨棠再次敲门，还是没听到门内有任何声音。她伸手轻轻推开房门，光线随着门缝照射到昏暗的房间里。阮雨棠有喊了一声“监正”却还是无人回应，她只能试探着走进房间，可是脚刚一落地，便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阮雨棠挪开脚，发现脚下躺着一枚铜钱，她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的铜钱。她们不知道这些铜钱是怎么回事，只得小心避开铜钱往里走。

她们转过屏风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传出教授的声音：“我跟孟宇说了几遍我真的无事，他到底是惊动了大家，请了人过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阮雨棠吓了一跳，她加快步伐绕过屏风，只见教授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周围铜板和龟壳散落了一地。眼下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但屋子里门窗紧闭，桌椅前还有一扇屏风，所以显得此处阴暗得很，教授的整个人都像是窝在这阴影深处。

孟宇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但他只敢站在门外，跪下说道：“还请监正恕罪，学生实在是担心监正，才不得以请了公主前来。”

教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是好心，我不怪你。你将门带上，不准任何人靠近。”然后伸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桌子上的铜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阮雨棠这才知道为什么地上会有这么多铜板了。教授从怀里掏出三枚铜板放在手心摇了摇，掷在桌子上，看清正反后又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六次。

阮雨棠不知所以，她问道：“教授，您怎么了？”

教授看着最后一次的铜板顺序，苦笑着说道：“你曾经不是问过我会不会算卦吗?今天我告诉你，我真的会卜卦。我曾经研究过《易经》，家父结识的好友中也有懂些八卦术数方面的能人，见我对这些感兴趣也曾指点过我一二，只是这些东西我已经很久不弄了。我也会看天象，其实天象并没有那么玄学，学些天文气象知识，想预测短期的气象并不是什么难事。”

阮雨棠不懂教授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她习惯性的看向何为常，何为常回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耐心听教授说完。只听教授继续说道：“我会卜卦也稍微懂一些基础的气象知识，所以我准确预测到了昨夜的大风，我甚至连风几时起，风能到几级都能算得分毫不差，我知道会有风，我知道风有几级，我都知道啊。”

阮雨棠看着满地散落的铜板，低声说道：“既然教授都算到了，为何还要扔下这满地的铜板？”

教授看着桌子上的铜板，苦笑着说道：“别再喊我教授了，我一直自恃看过荀从游的诗集知道历史走向，又会卜卦能提前预测结果，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顺应历史便能得到早就知晓的结果，却没想到终究是天机不可测。”教授说完这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自嘲的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不，不是天机不可测，而是我能力不够，测不出完整的结果。”

教授说完便准备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导致腿脚发软差点摔倒，还好何为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教授扶着椅背自己站直了，缓缓说道：“我算得出风灾，却不知道善兴滨海，风会卷起沙子形成流沙淹没农田村庄。我自以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对五千年的历史如数家珍，却没想到连海边的风会携带流沙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善兴任何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人，哪怕目不识丁也能根据生活经验知道的事情，偏偏我不知道。如若我没有来这里，真正的监正肯定会知道风灾会变成流沙，他能提前告知众人防范，就不会有这天灾接人祸，饿殍遍地的卦象了。这些人都会因我而死，因我的自大无知，因我的才疏学浅。”

教授说到最后不由得大笑起来，眼角却滚出了两行热泪。

“不是这样的教授，我们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的。另外就算能提前知道大风便携带流沙，沙灾也无法靠人力避免，真正的监正难道就能拿出什么万全的方案吗？”阮雨棠赶紧安慰教授，她不希望教授因此自责甚至自暴自弃。

何为常也上前安慰道：“教授也说了，善兴有年纪的老人都知道风灾会变成流沙，，所以今天早上我们去救援的时候，李庄的老人就带着村民一起躲进了能抵御狂风流沙的祠堂，流沙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我想既然李庄的老人知道避险，其余村庄也会有老人能预知流沙，带着村民找到合适的避险地点，这次风沙不至于造成多少人员伤亡的。眼下要紧的是安定民心和调配救灾的粮食，才能防止出现卦象上饿殍遍地的惨状。”

教授听见何为常的话，灰暗的神情中才重新恢复了一点神采，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夜的流沙真的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吗？”

阮雨棠赶紧回道：“是的，我们刚从李庄回来，想必别的村庄也是差不多的。”

教授伸手到怀里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只好收拾起桌子上的三枚铜钱，默念了一阵子就要扔到桌子上，何为常却上前按住教授的手，说道：“我听说卜卦的时候人要心平气和，算出的卦才能准，教授现在的情绪想必是不适合算这些的。”

教授点了点头，将铜钱重新放回口袋，然后就开始蹲下捡散落一地的铜板。何为常将他扶起来，说道：“还是让孟宇找扫帚簸箕来收拾吧，这满地的铜板靠捡还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

教授便让孟宇进来，让他收拾一下屋子，自己跟着阮雨棠她们一起出了宫门。在城门口分离之后，教授自己回府将早先就准备好的存粮拿出来去街口施粥。在回国公府的马车上，阮雨棠想起老夫人，说道：“为为，老夫人在城外的庄子里安全吗？要不然派人将老夫人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