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山庄后面的林子里...”

“具体在哪？”

“我，我不记得了。”

看再问不出什么了，洪凌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陆无双在柴房内呆了呆，低头看看脚边一身血迹的江湖人，突觉浑身发冷。她杀人时竟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痛快，李莫愁杀她爹娘时候不正是如此心态吗？若不是洪凌波一句话惊醒她，她就要成为和李莫愁一样恶毒的人了...

陆无双急忙追出去，却见不到洪凌波身影了，洪凌波轻功比她高出太多，她自然是追不上的。

洪凌波有些心灰意冷的飞身前往山庄后的森林，因为陆无双不记得具体位置，她就在这林子里到处寻找，那是她爹的遗剑，她不肯留在福家镇，骗了李莫愁带回来，正好给陆无双练功用，却不想陆无双这样不爱惜...洪凌波又能如何呢？这把钝剑对她再如何重要，但对他人就只是一把钝剑而已。

洪凌波只是对陆无双有些失望。

也就是失望了。

洪凌波自身本就不是个小孩子，有独立思想，所以能保持本心只是在李莫愁面前虚与委蛇，陆无双不同，她年纪小，双亲惨死，又被仇人欺压，性情自然古怪狭隘，洪凌波本来以为她能管教好陆无双，但她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看顾着陆无双？

陆无双总要闯荡江湖，也不会愿意一直被人管束的。

明明两人先前还亲昵一阵，此时想想，洪凌波只觉得可笑。杀陆无双双亲的是李莫愁，亏欠陆无双的是李莫愁，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李莫愁的徒弟，不为难陆无双就不错了，对她好又有什么用？人家也不领情，真是自作多情了。

这林子太大，洪凌波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地上断成几截的断剑。

洪凌波怔怔的看着地上断剑一会，才长叹一声，将几截断剑拢到一起，折了条树枝就近挖了个小土坑将几截断剑埋了，她一时心里空落落的，就站在土堆前发了会呆，一时心绪复杂，胡思乱想了一阵。

陆无双气喘吁吁，一头热汗的跑过来。陆无双不会轻功，这林子里又这么大，她只能和个无头苍蝇一样靠两条腿到处乱跑寻找洪凌波，腿都发软了。终于找到洪凌波，陆无双面上一喜，但想到之前洪凌波冷淡模样，又有些害怕，于是隔着几步站在洪凌波身后绞着手指不敢靠近，她等洪凌波终于转身，连忙讨好唤了一声：“师姐。”

洪凌波理也不理。

见洪凌波真的对自己冷淡了，陆无双心里难受的厉害，她双亲惨死，表姐不知死活，就只有师姐还对她好了，是她错了，让师姐为她伤心。陆无双眼眶一红，但洪凌波有了教训，已经做好少与她亲近再被伤到的打算，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洪凌波这个人矛盾的很，她上一辈子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对自己的命很不在乎，觉得死就是解脱，这一辈子得到了一日爹娘的温暖，就想要活下去，但却跟着了李莫愁这样的师父，被迫杀人。

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不代表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就可以对别人的生命没有悲悯之心，洪凌波始终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人，她到底不适应这个江湖，一直只想过平静的日子，甚至宁愿在暗无天日的古墓里呆一辈子。

洪凌波是渴望温暖的。

她对陆无双好，是心疼陆无双，并不奢求回报，从陆无双那里得到一些温暖，令洪凌波对她更加真心了。

但付出真心的代价便是如此被陆无双伤心。

见洪凌波如此无视自己，陆无双心酸无比，她怔怔的落泪，恐怕洪凌波就这样真的离她越来越远，猛然转身拽住洪凌波的衣袖不撒手：“师姐，你别不要我！”

第五十三章

“不是我不要你，”陆无双听到洪凌波冷淡道：“是我教不了你，李莫愁才是你师父，你和她学去吧。”

陆无双心一抽一抽的，洪凌波从未对她有过这个态度。

就好像，就好像和她很陌生似的。

洪凌波这般态度真是让陆无双难过死了。

令陆无双觉得自己在这世上真是一个依靠都没有了。

“我不要她，我只要师姐！”陆无双大哭喊：“师姐，这林子好大，我不认识路，你要是丢下我，我就出不去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师姐，我错了，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你别丢下我...”她用力攥着洪凌波的衣袖，像个怕被遗弃的小动物，怕洪凌波觉得烦，哭都不敢大声哭了。只小小声的抽噎，更可怜了。

洪凌波闭上眼，深深吸气。

归根到底，陆无双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心性不定的小孩子。

连自己都无法挣脱李莫愁摆布，陆无双又能怎么办？她真的不管陆无双，陆无双岂不是要过的更加悲惨，还是尽快安置好她吧。

洪凌波到底不是狠心的人，听陆无双一番哭闹，心中就有所触动，刚刚下定决心以后和陆无双保持距离的想法也散去了不少。

“走吧，”洪凌波反手牵住了陆无双小小的手掌。

比洪凌波矮半截小小的陆无双抹把哭得和个花猫一样的脸，抽抽噎噎的攥紧洪凌波温暖的手，紧紧的跟着洪凌波，一步也不敢离开。

“师姐，我真的错了。”

“嗯。”

“师姐，你别不要我。”

“没有不要你。”

“师姐，你别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刚刚你就不理我...”陆无双一阵委屈，洪凌波一不理她，她心里就特别难受，比被李莫愁打骂的时候都难受。

陆无双现在已将洪凌波当成最亲的人了。

洪凌波轻声叹气。

陆无双见洪凌波叹气，又连忙道：“师姐，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没有生你的气。”

陆无双却被吓怕了，呐呐道：“师姐，那你以后也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如果你不乖...”

“我一定会乖乖的！”陆无双连忙保证：“我还要保护师姐呢！”

“如果你乖，我为什么生气呢？”

“我会一直很乖的，”陆无双小心翼翼的摇洪凌波的衣袖撒娇：“那师姐以后都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好。”

洪凌波真是拿陆无双没有办法。

她到底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陆无双真是吃透了她这一点。

既然李莫愁肯教陆无双武功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洪凌波教陆无双的洪家剑法本就不适合她，是因为洪凌波不敢私下教陆无双古墓的武功才不得不教她洪家剑法，既然李莫愁松口，那洪凌波就更尽心教导陆无双武功。李莫愁教导陆无双武功更多是想看陆无双笑话并不用心，所以陆无双的武功还是洪凌波指点的多一些。

洪凌波自觉以后要入古墓生活，不能处处照顾陆无双，所以教的尽心，陆无双自然学习的十分刻苦，她武学天分不高，但勤能补拙，也学得不错。

两人在赤霞山庄一同生活，自是更加亲密。

陆无双那乖张性子面对洪凌波时也收敛不少。

年末时候，陆无双想起来往年陆家庄这时候的热闹不免心伤，赤霞山庄由李莫愁说了算，李莫愁不喜欢热闹花哨的东西，赤霞山庄里就什么气氛也没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洪凌波早就习惯了，陆无双却觉得心酸，听着外面鞭炮声响，望着头顶明月面露神伤之色，颇为伤感的与洪凌波诉说道：“以前这个时候，爹总会把庄子里所有人聚在一起发赏钱，我和表姐也会凑热闹和他讨压崇钱，当然啦，表姐是不情愿的，都是被我拉着去的，”想到快乐往事，陆无双想笑，但到底还是苦笑罢了，她拧着眉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表姐到底如何了...”过了今年，陆无双才十二岁，她面上却表露出不符合她年纪的沉重来。

李莫愁到底有没有杀了程英这事洪凌波和陆无双都不敢问李莫愁，但洪凌波猜测程英既然日后是杨过的红颜知己，那就应该有光环护体，于是安慰陆无双说：“你放心吧，你表姐一定没事，你们以后一定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