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面颊相贴。

小龙女微微一愣。她自是没有与人与此亲近过，便是练玉女心经，那毕竟是练功啊，怎么一样？

可她和洪凌波现在并不是练功。

那洪凌波为什么挨她这样近？

小龙女并不反感洪凌波靠近，相反，她觉得洪凌波香香软软的，靠近起来并不坏。

可这实在是太近了。

太过了。

近的......让她喘息都有些困难。

小龙女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自知的红了脸。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洪凌波看得一清二楚。

毕竟，她们挨得太近了......

近的，只要微微闭眼，就能吻上对方双唇。

洪凌波也的确这样做了。

洪凌波微垂眼睫，吻上了小龙女柔软的双唇。

小龙女自是不会以为洪凌波这次也是无意碰到的了。她身形一僵，呼吸一窒，眼睫快速的眨了几下。

然后她听到洪凌波在她耳边低沉轻唤：“龙儿......”

洪凌波呼出的热气都吹进了她的耳廓中，令她心忽地一颤。

小龙女手里捧着的夜明珠也拿不住，滑落手掌，落在了床榻上。

第八十章

出了墓后，洪凌波自觉龙儿这称呼太亲昵，就只喊小龙女师叔。

算上这次，她只喊过小龙女两次龙儿。

一次是在棺里，那时小龙女听不出洪凌波满含情意。

如今听洪凌波又喊她龙儿，其实小龙女心中仍旧懵懂，却又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什么，只是还如雾里看花，看不清楚。

她只知道，听着洪凌波这样喊她，她的心都颤起来了。

可她又没有受内伤，怎么会这样奇怪呢？

小龙女想不明白。

“你喊我做什么？”小龙女不懂洪凌波为何突然这样古怪。

洪凌波认真的望着小龙女，伸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问她：“我问你一句话，你回答我好不好？”

“好，”小龙女十分乖顺答道。

“你......喜不喜欢我？”洪凌波轻飘飘问，并没有任何遮掩，因为她知道小龙女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没必要与她周旋，直接问就是了。

“喜欢，”小龙女面色不改。

洪凌波却并没有多开心，微微一顿，继续又问：“那，你喜不喜欢杨过？”

“当然，”小龙女自然答道。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洪凌波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十分酸涩，她低低倒抽一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叫当然？！小龙女但凡犹豫一下，她都不会这般伤心！那小龙女说的喜欢又算什么？她又把自己的喜欢当成什么了？！

小龙女觉出来不对劲，忙掀开被子，就见洪凌波紧闭双眼，无声落泪！！！

小龙女大惊，忙为她擦去面上泪水，关心问：“你怎地了！”

洪凌波深吸两口气，才缓缓睁开眼，泪眼望着小龙女，勉强笑一笑，问她：“我和杨过比起来，你喜欢哪一个？”

小龙女面露不解：“为什么要比呢？”

“非要你选一个呢？”洪凌波咄咄逼人起来，非要寻一个答案。

小龙女有些苦恼：“为什么要选呢？”她是不理解洪凌波心中纠结的。

洪凌波低低叹息一声，换了一个问法：“那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小龙女回答得出来，立即道：“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我看到你，心里就很快活。”

“那你看到杨过，心里快不快活？”洪凌波反问。

小龙女想了想，点点头。

洪凌波蹙着眉，做苦一笑。

小龙女心思单纯，洪凌波问什么她就诚实的回答什么，却不知给洪凌波带来多大伤害。

“那，你喜欢杨过什么？”洪凌波咬牙强忍泪水，问。

这个问题小龙女回答的更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出来了：“我喜欢过儿肯为我而死。”

洪凌波一愣：“什么？”

“过儿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喜欢他，”小龙女自然的回答，可她说着喜欢杨过，面上却仍旧很平淡。

就如同面对李莫愁时，她上一刻被杨过感动，下一刻就平静对李莫愁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师父说过，世间男子尽是薄情寡义。’

当时洪凌波便觉得十分怪异，现在小龙女这句话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小龙女果然并非喜欢杨过，而是纯粹喜欢杨过肯为她而死的这个行为！

因为杨过肯为她而死所以喜欢杨过，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肯为你而死，不代表就是喜欢啊，”洪凌波不禁道，小龙女待杨过好，是杨过的师父，这些都可以成为杨过肯为她去死的原因啊！

小龙女却很认真道：“师父说过，一个男人肯为你而死，就一定是喜欢了。”

小龙女很听她师父的话，洪凌波一时无法扭转她想法，只有再问：“那你，喜欢杨过吗？”

“他肯为我而死，我当然喜欢他，”小龙女理所当然，又平静道，但看她模样，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哪里喜欢杨过了，还没有刚才把玩夜明珠时来的激动呢！

洪凌波终于找到了小龙女逻辑上的错误，问她：“那要是还有一个人肯为你而死，你喜不喜欢他？”

小龙女就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显然，她还是并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她只是纯粹喜欢别人肯为她而死的行为，换句话说，谁肯为她而死，她就可能喜欢谁。

小龙女无疑是对喜欢这件事情的认知上出了偏差。

洪凌波忍不住纠正她：“你不该因为杨过愿意为你而死就喜欢他，喜欢不是这样子的，他肯为你而死，未必是因为喜欢你，他想要报答你，也可以为你去死。”

小龙女微微歪头，想了想，问洪凌波：“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这很难言说，但喜欢应该是令人快乐的，而不是与死有关，死是一件黑暗的事情，”洪凌波解释说，希望小龙女听得进去。

但小龙女显然听不进去，因为她立刻就反驳了洪凌波的话。

“死这件事情很黑暗吗？”小龙女眨眨眼，很是认真的辩驳道：“我不觉得，人都是要死的，比起死，师祖婆婆，我师姐的下场才叫黑暗，她们活着的时候一直都不痛快。”

洪凌波不禁一愣。

林朝英在墓里郁郁寡欢一辈子，李莫愁为陆展元所负，这二人一人是小龙女的师祖婆婆，一人是小龙女的师姐，小龙女又始终在墓里受她师父教导，感情观显然受了很大影响，不是一时片刻纠正得过来的。

小龙女继续道：“即使一时喜欢，日后这喜欢也会变淡，人总会变心的，便是现在没有变心，日后也会变心的。我只要过儿肯为我死就够了，他肯为我死，我不在意他喜不喜欢我，他都会只有我一个人。男人都是会离开的，王重阳如此，陆展元如此，我又怎么能相信自己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他没离开，也只是还没有离开而已，腿长在他身上，离开是早晚的事情，但他肯为我而死，就是他的全部了。”小龙女答得坦然，却令洪凌波看出来熟悉的属于几分李莫愁的痴狂来。

李莫愁与小龙女同古墓中长大，受她们师父教导，性格相似之处太多，只不过李莫愁暴戾，小龙女沉静，李莫愁认为自己会幸运，小龙女认为自己必将不幸。

而李莫愁到底不幸。

这就更加验证了小龙女的观点。

小龙女说‘人总是会变心的，便是现在没有变心，日后也会变心的’，洪凌波猛然想起来，李莫愁说过类似的话。李莫愁曾说‘天下男人皆负心，即是没有负心，也只是还没有负心而已’。

洪凌波猛然恍悟。

小龙女和李莫愁自小在古墓里受她们师父教导，骨子里是十分相似的。小龙女自小听她师父说祖师婆婆的爱情结局，对爱情本就无期待，又看李莫愁下场，更是对爱这一事心如死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