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打趣，罗志耀不仅没恼，甚至连刚才胸腔沉重滞涩的感觉也褪去了，他甚至咧了咧嘴：“是啊，今后接不到生意的时候还得求小汐姐赏口饭吃。”
“行啦，就你那技术，就算真进去不用我捞你，公家先把你征用了！”颜汐翻了个白牙，只话音刚落，她赶忙补充道，“我可没让你真正去试试啊，给我安分点，我给你的钱足够买你大半辈子了，别给我没事找事。”
罗志耀听话地说道：“嗯，放心吧，我不会的。”
颜汐放下心来，唇角重新勾起冷嘲的弧度：“我那小叔，最喜欢无非两样，一自然而然是钱，二就是美女了，越年轻越妖艳越会玩越喜欢，作为他的亲人，我自然是要让小叔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把他梦寐以求的生活的。”
罗志耀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接话道：“我这边有几个生病打算退休的，我想她们应该也想在临死之前过几天舒心日子，至于其他方面大可放心，都是为生活所迫，年纪轻轻就出来独自打拼，业务能力强，为人仗义，值得信任。”
“我只要信赖你就行了。”颜汐靠坐在床头，觉得压得腿部有点麻了，活动着想要躺下来，但没受伤的手举着手机，就只能一会扭一下腰，跟只肉虫似的往下顾涌。
跟医生聊完的沈一楠回来之后正好看到她这幅浑身扎刺一般的举动，赶忙快走过来，关切溢于言表：“怎么了？要躺下还是要坐起来？你胳膊肘往下点，别撞到了？”
颜汐登时警觉，压低了声音对电话那头说道：“别挂，等我会？”
沈一楠眼睑微微下敛，正好对上她戒备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插在了心尖最柔软的地方，钝痛瞬间席卷上脑，她动作顿了顿，但还是第一时间先调整颜汐的坐姿。
颜汐没说话，沈一楠没法，只能猜测着扶着她坐起来，拉过一边的抱枕塞在她的腰后，俯身的时候唇瓣正好擦过她的脸颊。
颜汐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错开，再没有先前那么应激的反应。
“腿麻了吗？忍一忍，我帮你按按。”沈一楠挨着床边坐下来，指尖熟练地找到颜汐腰侧的穴位，不轻不重地按下去。
温热从腿部升腾上来，刚才的酸麻瞬间缓解不少。
可颜汐从始至终面部全无丝毫变化，就连眼神都毫无聚焦点，好似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娃娃，任由沈一楠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摆布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颜汐被按得困意慢慢袭来，上眼皮逐渐支撑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沈小姐，出院的手续还有几个地方跟您确认下，能麻烦您过来一下吗？”胖乎乎护士长站在门口，板着脸问道，“是今晚走吗？”
沈一楠：“是今晚，时间不确定，费用已经交到了明天。”
颜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反应。
护士长又说道：“那麻烦您过来下，跟你对下手续。”
沈一楠给她拉上被子，拍了拍她膝盖的位置，温柔地嘱咐道：“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哼——”颜汐没想搭理她的，只是偏头想要躲开她气息的时候，鼻子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嗤笑。
沈一楠也没在意，继续说道：“今晚就可以回家住了，我提前换了床，会比现在方便舒服些。”
颜汐眼珠子转了转，本想问程玉怎么没过来，因为有几个问题想问，但实在懒得跟沈一楠说话，索性直接闭嘴摆烂了。
等程玉过来再问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等沈一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两三分钟后，颜汐这才重新对着电话说道：“还在？”
下一秒立刻有回复：“在。”
颜汐接上刚才的话头：“晚一点我让人把他的固定和流动资产都梳理下，整理成报告发给你，我要让他猝不及防毫无转圜之力。”
罗志耀记下来：“好，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掏空他。”
颜汐打了个哈欠：“其他没什么了，我有点困了，再联系。”
罗志耀犹豫了一会，赶忙在她挂断之前说道：“刚才那个人……需要我做……”
颜汐登时瞪圆了眼睛，如果罗志耀在她面前的话，一定可以看到她秒变炸毛，甚至就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刺的处于进攻状态的刺猬：“不可以！”
饶是电流也掩盖不住她声线的颤抖。
罗志耀疑惑道：“很麻烦？可是只要花点时间……”
颜汐打断道：“别碰她！”
罗志耀一愣。
颜汐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心情和心跳，一字一句警告道：“离她远一点！和她相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我没吩咐都不准擅自行动！”
罗志耀被她陡然庄重严肃的语气震住了，虽然疑惑还是答应下来：“好，我甚至不查她。”
“那就好，那就好。”颜汐松了一口气，连说两遍，声音慢慢低下来，低到罗志耀甚至有些听不清，“动了她所有人都会出事的，不要碰她。”
罗志耀还从没听过她这么忌惮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担心，但这过于隐私了，挂了电话也还是没问出来。
屋外，沈一楠就站在门边，她紧靠着墙，看着对面自己暗淡的影子，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
等屋内颜汐的声音彻底没了，又白站了好一会这才示意还等在前面的护士长带路。
……
“小汐姐，这些都给你放在这个箱子里哈，话说你怎么买这么多书啊。”程玉随手拿过一本，眼睛当时就眯了起来，“鲁滨逊漂流记？”她疑惑回头，发现颜汐根本没搭理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好像在专心阅读。
程玉瘪瘪嘴，又拿起几本。
《汤姆索亚历险记》、《格列弗游记》？
这不都是中学生必读刊物么？难道中学没读，现在补上？
程玉话都到嘴边了，但忽然想到这两天颜汐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不禁对她姐，就连对她也沉默寡言，爱答不理的，便又把疑问咽了回去。
过两天吧，等再过两天，小汐姐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好好哄哄她。
程玉想完，便又开始撅着屁股屁颠屁颠收拾东西。
太阳渐渐落下，书本上的字慢慢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楚了，忽然，周遭乍然亮了起来，眼睛被刺的疼。
颜汐眨了眨眼皮，几滴酸泪从脸颊划过。
还没等她抬手，就已经有柔软的纸巾蹭过脸颊擦拭了去。
沈一楠抱歉的声音在耳畔轻柔的响起：“抱歉，我是看你看书伤眼睛，下次开灯前我会提醒下你。”
下次？下次能让我把这次的眼泪憋回去吗？
颜汐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丝毫没有表现，行尸走肉似的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游走片刻，眼看着她眼底不耐愈来愈深刻，这才恋恋不舍拿走。
内心深处呼出一口气，颜汐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
要是再多那么一分一秒，颜汐恐怕都坚持不住想要直接甩开了。
她往下坐了坐，转过去背对着沈一楠侧躺着。
身侧下沉了两分，是沈一楠坐下了。
她又坐下了，这么大房间为什么偏偏要坐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恶心自己吗？
刚开始颜汐是有意地将吐槽和情绪都隐藏起来，到现在，她竟然发现，原来那个外向开朗的颜小姐早就在上辈子的时候死了，原来沉默不说话是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