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放歌没再追问更多，白芍的笑声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我们的事情当然还没说完，”关笑语接道，话锋又忽然一转，“我忽然会这样患得患失，其实还跟姐姐们有关。”

黎放歌更懵了，怎么她的患得患失会扯上便宜表姐和她姐？

说了好半天，居然还没套出她今天见了郑励珥没，黎放歌完全没脾气了。

“怎么有关？”

“黎姐姐先回答我的问题？”

“姐姐们并不需要我们的关心。”

想起在电话中被便宜表姐一番调侃，黎放歌现在想起来还有气。

“所以黎姐姐跟漂亮大姐姐联系过咯？”

黎放歌闷闷地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她们怎么样？我也给我姐打过电话，但她没接。有时候，我真的非常讨厌我姐，每次电话找她，没接到的情况，她永远也都不记得给我回电话，问她就是，忙；忘了；下次会的……我姐总能把我气吐血。”

关笑语也不想那样担心姐姐，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一直让她难以忘记——

关笑颜十八岁的生日，只有关笑语记得，她给她准备了礼物，还让帮厨阿姨做了生日蛋糕，

“为什么？”关笑颜的声音冷冷的。

关笑语被问懵了，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并不是很能理解姐姐的寂寞，不理解为什么她总是一个人。

一次偶然，她才从外婆口中得知，原来她和关笑颜并不是同一个母亲，她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母亲，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和她之外已经没别无亲人。

忽然她就懂了，为什么她姐姐总是和她保持距离，为什么她总是一脸冰霜，为什么她从不笑，包括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在内的这一切，全都是她的铠甲。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为什么你记得？”

关笑颜的语气中充满了连父亲都不在意、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意味。

但关笑语还是能够感觉得，在她姐姐的质问中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感激。

“你是我姐姐啊。”

她的声音还带着尚未褪尽的稚气，但语气却无比真诚。

她还想祝她生日快乐，却只见关笑颜低下头，飞速地举起手臂在眼睛上擦了擦，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是一脸冰霜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

“一定要同父同母，才是吗？”

关笑语茫然地问，

关笑颜不答，在她为她点生日蜡烛的时候，她问，“你会一直把我当姐姐？”

刚刚点亮“18”上面的烛火的关笑语侧首，“如果不把你当姐姐，我要把你当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笑语一直记得那一天，

她一直以为是她的生日蛋糕和礼物把关笑颜惹哭了。

事实并不是这样，让关笑颜伤心的其实根本不是她，

也不是关照，她早都习惯了父亲的漠不关心；

当然也不是朱玥黎，这个继母对关笑颜绝对称不上好，但也从不曾刻薄她。

早年看到关笑颜又刻苦又优秀，她还会担心关笑语以后在继承家产上会吃亏，后来，她看到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完全长成一个恋爱脑，加上她的财富已经够女儿花几辈子，所以对于丈夫选择将关笑颜当作继承人培养这件事，她也没再插手。

那一年让关笑颜落泪的人其实是白芍，是她无疾而终的初恋，她们分手了。

关笑语却误会，

因为那份愧疚，因为姐姐的寂寞，她对关笑颜总是怀着一种如果自己也不在乎她的话、这个世界就再也没人在乎她的疼惜，这么多年以来，哪怕外婆很反对她对关笑颜亲近，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对她友好、关心——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人，关笑颜看起来冷，但她是一个有心的人，她能感受得到妹妹的关心，也在用她的方式回应她的关心……

“现在，她们应该和好了。”黎放歌说。

关笑语看起来很气馁，她当然知道不可能完全是因为她姐没回她电话，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于是继续说，“昨晚，她们去了你的滨海庄园，直到下午五点，她们还在，还问我们要不要过去——”

“黎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地方有多危险，我姐是疯了吧！”

关笑语激动得抓住黎放歌。

黎放歌将手搭到她的手背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状若无意的语气，淡淡的声调，却还是弥漫出酸酸的气息。

她有时间给她姐打电话，却一整天都没有给她消息？

坦诚相见之后，人的热情退却得这么快么！

“黎姐姐是不是在怪我宁愿陪熔姐姐也不回来跟你一起晚餐？”

“姐姐怎么可能这么小气？”

不说还好，越说越怪。

黎放歌压了压关笑语的手，藉此转移注意力。

“那就好了。虽然明白我姐和漂亮大姐姐在一起——或许没结果，但站在个人的角度，我还是很希望我姐能活得开心。我想，她带漂亮大姐姐去庄园里，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关笑语跟关笑颜说过，不论任何时候，她都可以选择，

但她知道，她姐大概率会选择什么，但也还有小概率不是吗？

关笑颜不是不明白，身为宝鹭集团的继承人要背负和承受些什么，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世道向来如此。

她已经被父亲推到这个位置太久，即便她想退，父亲也未必允许她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向来对父亲惟命是从，她们的感情只会更难。

但关笑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姐姐可能为自己的感情全力争取一次，这样，哪怕最后她和漂亮大姐姐没能够在一起，那遗憾也会小很多。

“你怎么知道会没结果？故意的，又是什么意思？”

“以我对我姐的了解，以我对我爸的了解，最终我姐应该会顺从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如果漂亮大姐姐是Omega就好了，这样我姐还有一点希望。我说她是故意的意思是，之前我姐说她的人生没有选择，我跟她说，她有选择。黎姐姐，每个人都有选择的对不对？因此，我姐带漂亮大姐姐到我的庄园，说不定是想试探我爸对此的反应——”

“嗯，就算被用刀架在脖子上，也还是可以选择，只是，关笑语，选择也有自由选择和不得已或被迫选择之分。不过，姐姐相信，只要她们愿意，也一定可以找到让彼此尽可能地幸福的相处方式。”

“真的吗？”

“你知道你姐和我姐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吗？”

关笑语茫然地摇头。

黎放歌说：“她们分分合合，在一起已经十年了。”

“天，那么久啊！”

“没错。”黎放歌轻声一叹，“话又说回来，姐姐们的事情，跟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会不安，跟她们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黎姐姐，因为忽然变得很幸福：和姐姐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甚至我父母都不再坚决地反对我的选择和决定——虽然他们反对也是无效，因为忽然变得太幸福，我有点不敢信以为真，姐姐们都那么辛苦，我凭什么比她们幸运？”

“就因为这个？——”

黎放歌大跌眼镜，竟然跟郑励珥没关系？不可能啊。

她的直觉不是这样告诉她的。

“黎姐姐，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关笑语，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不值得幸福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幸福不会那么容易，你看姐姐们——我怕这一切会，很快消散。”

“拿我们跟她们比，关笑语，你是不是傻？”

“傻不傻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永远跟黎姐姐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你觉得还有谁能把我们分开？”

“命运？”

黎放歌的心咯噔一下，命运这种玄学的东西，还真是会让人不安呢，谁知道命运给郑励珥在她们未来生活中安排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