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过青山又相逢(47)
走到寒争面前,她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少庄主。”
喊完这一声后,被叫做司遥的少女才抬起头来,担忧看向了寒争。她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方才寒争将香囊递给秋望舒的那一幕。那自然而亲昵的相处,叫司遥心中生出了莫名担忧来。
她不由地想道,少庄主不该来这一趟的,濮州离山庄太远,便容易叫人生出些不够清净的杂念来。
此刻,看着面色如常的寒争,司遥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开口道:“我们已经等了您三日了。”
寒争自然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可寒争却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反而向她要求道:“那便再等我一日。明日一过,我便跟你们回吴州。”
闻言,司遥愣了一愣,可随后她便皱起眉头来为难道:“少庄主,等不了了。”
像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一般,话音刚落,在寒争对面,那日光所不及的暗角处,便蓦然响起了一道清润却又隐含肃穆的声音。
那人肃声唤道:“寒争。”
声音响起的刹那间,寒争的全身有如被冻雪所盖,浑身僵直,脚步就这样顿在了原地。
朦胧暗光处,一个身着绿衫,挺秀高挑的女子自巷深处缓缓走来。
从幽暗处一步踏出,女子抬起手指拨开浮尘,动作间,指上细戒闪过流光,汇入掌下那晦暗不明的眼中。
到这一刻,寒争才明白司遥那句“等不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看她逐渐站定在自己面前,寒争捏紧了指节,深吸一口气,一时间,她的眼中似乎涌上了许多情绪,有不情愿也有不服气。只是片刻后,那些波澜起伏还是归于了平静,寒争随后低下了头,像认罚的孩子一般,敛容沉声唤了一句:“……师君”
第027章 认师离开
陈家这次倒是爽快, 不过原因大概是那账房还没来得及打一套太极,秋望舒便直接说要是今日不结下次顾云缃就亲自登门了,直把账房吓得一个激灵, 抖出了一摞碎银来。就这样,秋望舒顺利地要到了账,把银钱揣好, 便着急忙慌地朝外走去。
虽然说这次没耽误多久,不过好歹也是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怕门外的寒争等得无聊,秋望舒三步并做两步地跳上了台阶, 打开了院门。
“这次没让你多等……吧?”
从门内跳出来后, 秋望舒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原本应该守在门墩旁的人,现在却不见踪影,眼前只剩她和两个护院茫然地六目相对。
“别看我们啊。”
其中一个护院挠了挠头, 嘟囔道:“你刚进去不久人就朝前跑了,你看我们也没用啊。”
“走到巷子里就没影了, 我们还奇怪呢……”
走到巷子里就没影了?闻言,秋望舒皱起眉来,狐疑地望向对面。
平白无故地,她走到那幽僻巷子里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遇到了猫儿狗儿,还是说……又要跟自己开什么玩笑?
半信半疑地迈下台阶,秋望舒四处张望着走到了巷口边,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叫她楞在了原地。
护院说寒争走进了这条巷子就没出来过, 可是, 在她眼前的, 明明就是一条只有一头可以出来的死巷啊。
有幽幽凉风吹过,却掀不起地上的枯叶, 只吹来一股直往袖口里钻的阴潮气。顺着自巷子深处吹来的风,秋望舒一步步走到了底,但却没有在任何一处能藏人的地方发现寒争的影子。
怎,怎么可能,是不是护院看错了?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莫名其妙消失在这穷巷中。
一个答应了自己明日一同出去的人,却突然消失在了巷子里,除非……是遇到了别的什么人。
遇到了能将她悄无声息地带走,她还不敢反抗,只能顺从地跟着一起走的人?
凉意直往自己心口冒,秋望舒拔腿就跑。
她得回去书肆中去,万一寒争半路逃脱,躲到了熟悉的地方呢?
就算寒争没有在书肆,那至少时间还没过去太久,自己……兴许可以取出书肆中的东西,追上去,就算是微薄的力气也好,好歹也能替这连被挤进人堆里都不敢大声喊一句的人挡上一挡。
心急火燎地跑过西市,跑过布庄,最后秋望舒拨开店门前的人,冲进了书肆里。
在顾云缃“诶唷”的一声惊呼声中,秋望舒大步跑进了库房,顺着凉榻旁边的木柜,她一举攀上了横梁,咬牙取下了她藏了近一个月的,从未有第二个人看见的长条布袋。
里头装着的,是她至今都不敢揭开来的,那日从秋臻身边拿走的——更星剑。
不敢细细去看布袋下勾勒出的三尺长剑,秋望舒颤着手,背上了足有她半人高的剑袋。还没喘匀气,便要再朝着渡口的方向跑去。
可这次,她被顾云缃拦下了。
“阿望,你急急忙忙地要做什么去?”
秋望舒刚要跨出门时,突然看见了面色担忧的顾云缃攥在手中的东西。霎时间,她停下了动作,像一截木头一般僵在了原地。
顾云缃手掌中漏出了一抹精致的绣纹来,那分明就是在不久前的陈府门前,寒争从腰间解下的,想要赠予自己的香囊。
“这……是寒争拿来的?”
“寒争?”
听见寒争的名字,顾云缃疑惑地摇头道:“不是吧。”
“我正要问呢,我刚刚在后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桌上不知道谁拿来的这只香囊。”
“怎么这会儿你又着急忙慌地要出去,怎么说,这是寒争的?”
是啊,那上头绣着寒争的名字,里头放了陈皮和藿香,不是寒争的,又会是谁的。
直勾勾地望着顾云缃手中的香囊,秋望舒心里乱做了一团,一会儿想着,不是答应过自己明日要一起出去玩么,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又想着,她这样不告而别,究竟有没有遇到麻烦。最后想的是,她到底为什么只留给自己一只香囊。
不论她心中想法有多么烦乱,但其中有一点是她清楚的,那就是,她除了知道寒争这个名字,知道寒争要回家以外,对寒争这个人一无所知。
她不清楚寒争的来路,那就更不会清楚,方才在那巷中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叫她只留下一只香囊后便不辞而别了。
在顾云缃费解的神色中,秋望舒挪动了脚步,愣愣地朝那香囊走近了一步。
盯着香囊底下依稀可辨的“寒争”二字,秋望舒的眸光颤动了起来,渐渐地,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之前,寒争不是提到过她的老师么?
自己又不是呆子,自然能看得出来,寒争的出身并不普通。所以,如果寒争不是被迫离开的,而是遇到了来接她离开的老师呢?
因为老师来了,所以也不需要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了。
所以,她即使有机会把香囊留给自己,却也不愿意再留下一句告别的话么?
抓起手中的香囊,秋望舒扭头冲出了书肆门外。
秋望舒闪过的动作太快,顾云缃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握着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回过神来后,顾云缃赶忙转头朝外问道:“……诶诶,阿望,你跑什么!”
可惜,秋望舒已经跑出好一大截去了,顾云缃也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到底背,背着什么东西就跑出去了。”
顾云缃见过她背在背后的东西,那是阿望来后三天,她在偶然中撞见的布袋。
阿望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那颓丧样,只消看上一眼她就清楚,这是个刚刚失去至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