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69)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追小毛贼时,她跑得胸膛快要炸开,在于对方对视片刻后,她声音嘶哑道:“盒子勉强值几个钱,我也不要了,里面小陶猪是我自己手工所做,不值钱,还给我。”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瞧着模样普通,并非印象里固有的獐头鼠脑坏人样,甚至长得圆头圆脑,很有几分老实相,可他一遍遍打量李清赏时,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让人作呕。

见追来的女子有几分姿色,原本准备出来揍人的他,把手里铁棒撂给手下,赤手空拳往前逼近两步:“还给你可以,不过不能让小娘子白跑来找我这一趟,盒子我不喜欢,一并还你,你说盒里陶猪也不值钱,那你有甚么值钱的?”

李清赏心想,她有个球的值钱东西啊,直接从学堂下差,半道拐去陶器铺取东西,身上最值钱的莫过于这条命。

李清赏吓得开始后退,发现不知何时退路也已被堵,她心里咯噔一下,剧烈喘息中想起柴睢安排的暗卫,登时来了底气,中气十足地虚张声势:“放肆!”

步步紧逼的男子,冷不丁被当头棒喝般的呵斥,吓得一愣。

他再把李清赏从头打量到脚,并未发现有何惹不得之处,咯咯笑起来,越走越近:“放肆?光天化日,你想让我怎么个放肆法呢?”

周围响起起哄的大笑,不怀好意的男子越走越近,李清赏害怕得不得了,声音颤抖起来,周旋道:“今次身上实在没带值钱物,不过我住在梁园,离这里也不远,若是阁下够胆子,便随我回家取钱,老话说遇见便是缘分,我请诸位吃杯酒,算是认识认识。”

这伙贼,明显非是三两个月时间,可形成这般情况,既能盘踞于此,还不被公门打击,说明这里面,是有点甚么的。

“你住梁园,还要请我们吃酒?”男子仿佛听见甚么天大的笑话,来到李清赏面前站定,油腻表情更加令人作呕,“那我是不是住在皇城,可以请你吃琼浆玉液呢?”

“没骗你,几步路的事,不信你可以先派个人去打听。”李清赏边说边往后退,试图寻找脱身机会。

男子笑得露出满口黑黄牙齿,两手提了提腰带,浑当李清赏是在信口胡扯:“石门尽贫苦,你梁园的人,在此做甚?今日是你自己闯来,不能算我们欺负人,来者是客,也不必你请我们吃酒,我们还要请你吃人间的琼浆玉酿,如何,挨个来,还是一起?”

说着,他伸手来捏李清赏下巴,下一瞬,就在周围所有人,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大哥调戏女人时,男子迎面有风打过,紧接着,惨叫声响彻胡同。

“啊!!!”

男子忽踉跄后退,抱手大叫,众人心神煞凛,只见李清赏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个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身着布衣,脚蹬草鞋,并非肌肉虬结的大块头,绑腿下的两个小腿节却甚是粗壮,无人这陌生男子是如何出现在那里,又是如何让他们大哥惨叫着后退,他只是挡在那女子身前,不冷不热说了句:“不想死,就滚。”

一人对十余众而面不改色,此人正是太上梁王四暗卫长中,最为隐秘的秋实卫长。

这厢,贼头被掰折两根手指,登时怒火中烧,观左右皆吓得愣怔,他抱着受伤的手一声暴喝:“都还愣着干嘛!”

“他伤了大哥,打死他!!”

“打死他!”

众喽啰适才反应过来,打杀声在胡同里杂乱响起,十几人举着各种趁手武器一哄而上,正在此时,胡同外的脚步声急促赶来,是李清赏的援军。

十几人打斗在一起,小小胡同乱成锅粥,混乱中,李清赏被扯了一把,推到墙角,紧接着,她看见不知从何处掉落在地的陶猪,被秋实卫长随手抓起来,用力砸在了贼首的脑袋上。

完了。

又半个时辰后,来了许多公门差役,把倒了满地的贼流捆走,秋实不知何时又不见了踪影,郑芮芳带人警戒周围,李清赏一声不吭,蹲在地上拾七零八碎的陶器片。

“别捡了,”柴睢提提衣角,蹲下来拦她,“莫叫划破手,回头再买一个就是。”

虽知这是场意外,李清赏还是好难过,尤其柴睢一来,方才被吓到的恐惧,后知后觉爬上心头,抖着手瘪起嘴委屈:“它碎了,你赔我。”

柴睢一愣,反应过来,拉她站起身检查:“好好,赔给你,可有哪里伤着?”

“皮肉没伤到,心伤着了,”见过许多底层冲突的李夫子,并不会真被方才情况,吓到花容失色,甚至,她习惯性压抑身体里残余的恐惧,“你赔我陶猪,特别特别贵重,和广明轩里,新上柜的玉搔头一样贵重。”

她想买广明轩应季新上柜的玉搔头,钱不够,日前,故意找借口和柴睢打赌赌钱,被发现,柴睢那王八就开始天天把钱包捂得严,并撂下话,绝对不会给她掏钱买。

只因李清赏不肯把和皇帝柴篌见面时,与柴篌的谈话内容告诉太上,李清赏认为,由此可见,得到手就不珍惜的德行,适用对象不分男女。

柴睢乍闻此言,飞速捂住腰间钱袋,反应有如被狗咬的吕祖:“我方才是帮了你哎!”

李清赏眼睛一眨,晶莹饱满的泪珠子无声涌出眼眶:“是啊,方才场面那样乱,吓得我几乎要忘记去见皇帝时,同他说了些甚么。”

柴睢傻眼了,自从去岁被发现设下好大场计谋,才得以把李夫子留在身边,太上如同被人抓住了七寸命门,毫无反抗之力。

“买,买,买,”片刻,太上皇王咬着后槽牙的说话声,在凌乱的胡同里响起,仍旧那般语慢声低,“区区一支广明轩玉搔头而已,孤买给你压惊。”

“呀,真的吗?”某人破涕为笑,扑到太上身上欢呼,害怕的情绪消散得无影无踪,“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

太上皇王完败。

·

柴睢总是好奇,那日,卧病中的皇帝,于西宫见李清赏时,两人究竟说了些甚么。

李清赏得了心心念念的玉搔头,依旧不肯实话告诉她,因为若是真逐字逐句说起来,她和皇帝,其实也没说甚么。

自四年初秋,皇帝诘难梁园失败,同年刘俪吾废后,刘庭凑以病辞内阁,六部廷举出和光重掌内阁诸务,皇帝篌便病倒不起,蛰居在西宫养病。

那日,不知柴篌发哪门子疯,通过内阁向梁园转达,要求单独见见李清赏。

内阁商议后,来梁园请太上示意,柴睢本以为,李清赏会害怕独自去西宫,亦或压根不想去,孰料人家李夫子,听了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就去了。

理由乃是,外间传说,皇帝把朝政大局教给朝臣。而自己迁居西宫,是因为他对废后相思成疾。

李夫子胆子小,怕疼,更怕死,唯独凑热闹时天不怕地不怕。

“朕走到这一步,是时运不济,是天时地利不与机,是悠悠苍天薄于朕,是柴讷之联合封宝等人骗了朕,”柴篌并不像外面传闻那样,相思侵骨病入膏肓,反而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能思虑周到地推脱责任:

“别以为,和光东山再起,再次联合六部,把朕软禁在此,朝廷大权就会重新回到柴讷之手中,只要朕在,九边军伍仍旧只认朕的虎符,柴讷之算个屁。”

隔着半个殿宇,李清赏不说话,站在那里静默看着柴篌发魔怔,任他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回去劝劝太上罢,劝她早日放弃诸军的支持。”柴篌把玩着一串朱砂珠子,自信道,“如若不然,她将会是逼迫九军谋反的罪人,即便她暂时重新得势,然,敢把朕软禁于此,昭昭青史必不会放过她。”

说罢稍顿,又继续道:“听说,你帮圣太上保管着纽印,你说话,梁园和朝廷那帮墙头草,不敢不听,李夫子是少见的聪明人,定能体会朕的良苦用心,帮朕去劝劝太上罢,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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