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24)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白日里听闻你妹妹来找你,你有多久没回家?”柴睢对袖抄起手,历代柴皇似乎都喜欢做这个动作,孝宗传仁宗,仁宗传聘帝,聘帝传柴睢,一门独传。

舒照咧嘴:“你别听于漪白胡说。”

柴睢笑得揶揄:“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1】

舒照噎了噎,报复道:“有空我也不陪你,你找你的李娘子去罢,她不是冬假在家,还是说人家要陪未婚夫婿,也无暇搭理你?”

柴睢不再提喝酒,神色正经说回正事上:“皇帝,天之子,国之君,不可不敬,以后我们说话千万注意措辞。”

阿照总这样大咧咧没心没肺,万若给人拿去把柄大做文章,届时又是些不必要的麻烦。

“知了,”舒照被寒风吹透的身体终于回暖,跺跺发麻的脚问:“和首辅那里还是啥都打听不到?”

柴睢摇头,毫无进展也不急躁。

舒照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要我说你还是得从李娘子入手,不然晚上你找她喝酒,给她灌醉,趁机问问她哥倒底让她给和首辅送了啥。”

柴睢不同意:“午时末她来找过我,聊了李泓瑞和刘毕沅,咱已从李泓瑞身上入手,其他动静能小则最好。”

“听你的,”舒照往外瞧一眼天光,道:“可还有吩咐?没有我要先撤。”

“你去兔儿巷倒底是找谁?”柴睢冷不丁问。

舒照还是那副大咧咧样,手一挥:“没找谁,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话罢,舒督总急吼吼来又吊儿郎当去。

书房恢复此前寂静,柴睢脱掉鞋子坐暖炉边烤脚,冬里她脚常冰冷,怪哉再厚皮棉靴履也暖不热。

待双脚逐渐烤热,柴睢好奇起李清赏从书房离开后,一下午待在内院都干了些啥,扬声唤人来,应声进门者是合璧。

“涤尘呢?”她抱着脚问。

合璧稍欠身道:“禁卫军在正门外撵人出了点岔子,涤尘和梁管家过去处理。”

攀上梁园的渴望强烈过对禁卫军的恐惧,使得围在门外盼见太上的人对禁卫军的驱赶采取了激烈反抗,推搡中有人受伤,禁卫军不担责,受伤者直眉楞眼躺在梁园门前,梁园不得不出面接手。

往深了说,太上心思和手段委实不单纯,她敢挖坑,柴篌就敢跳,也不知皇帝凭的是甚么。

柴睢眨眨眼,问:“李清赏一后晌没动静,憋在屋里干啥?”

合璧含笑道:“娘子在教导小郎君课业,热闹半下午,这会儿小郎君在厢房捏陶,娘子独个在卧房里。”

教导李昊课业那场面自是不会温馨,柴睢穿好鞋,脚心暖和起来整个人都舒坦:“将到饭点,走,去喊她用饭。”

殿下拽过外氅步履轻快出书房,合璧紧随其后,纳闷地望眼天景,阴沉而未见雪,不知殿下为何高兴,便道:“您心情不错。”

柴睢正摆着两手在前走,闻言半回过身来冲合璧笑:“无事值当不高兴,何不轻松度岁年,已是腊月,园里年货备如何?”

去岁殿下不在家,梁园年节如常过,今岁殿下已归来,年货仍旧照常备,无有不同,合璧逐一回答上,柴睢听了挺满意,路上又叮嘱合璧加几些其他东西。

至内院,天色已彻底黑下来,卧房亮着灯,柴睢边走进来边扬声道:“走呗,用饭去。”

李清赏坐在外间屋暖榻上做针线:“稍等,还有三五针就好。”

柴睢走过来,把榻几上一堆东西打量,想起笸箩针线头回出现在卧房是李清赏和李泓瑞重逢那日的夜里,不知怎就脑子抽抽,“呦”声道:“给你情郎哥做鞋呢。”

李清赏“……”

合着午后书房那一通谈话,被贵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李清赏咬起牙用力把锥子穿透鞋底去钩线,翻了个白眼过来:“给您做鞋呢。”

这个答案出乎人意料,太上梁王早已把人家提过做鞋的事忘一干二净,指节蹭蹭鼻子无声笑起来,说话调子软糯:“你也没给我量尺寸呐。”

“目测。”

“目测?”柴睢低了下头,似乎是想看自己脚,故意道:“你啥时候偷看我脚,啧啧啧,你这人真是,不可貌相。”

李清赏动作娴熟收着最后几针,四两拨千斤道:“我没偷看别人脚的癖好,不知谁成天洗漱完坐床上抱着脚玩,我想看不见都难。”

“哪有玩脚!”太上急了,努力维护自身形象,软糯的调子反驳起来像撒娇:“那明明是在擦膏药,我脚后跟在西南时候冻裂,老愈合不上,成天可疼了。”

擦了药,睡一宿,裂的口子长新肉想愈合,白天又到处走啊走,愈合中的口子再裂开,不仅一走一疼,更是在反复中折磨人甚。

李清赏道:“涤尘说你逢冬寒脚,故我托涤尘在你家库房找了上好的驼毛衬里,做好你试试,若还不暖和——”

她又咬牙发力,再次把纳鞋锥子穿过厚厚的鞋底边沿,停顿间给了柴睢见缝插针的说话机会:“不暖和你再给换个衬里么?祁东羊毛也暖不热我脚的。”

锥子扎穿鞋底,李清赏道:“再暖不热脚您便找大夫来瞧瞧罢,手凉脚凉是病,得治。”

柴睢捧住心口,可怜道:“我甚至跟你不熟,你竟认为我有病,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赏收好最后一针,活动着酸疼的手起身下榻,脚往鞋里踩着:“怎会不熟呢,我可是分走你半张床榻的人,走啊,用饭。”

话音没落,一名内院婢子来在门下禀报,气喘,声微急:“殿下,昊小郎君在正门误受了伤!”

实在是人生处处出乎意料。

其实后来柴睢认真琢磨过,甚至试图用儒家的“礼教”、法家的“规矩”、道家的“无为”分别去解释晚饭前发生的事,唔,追本溯源的结果不是太能让人理解,通俗些讲可以概括为“此果非由一因”。

总而言之,结果如眼前所见,李昊凑热闹跑去正门看禁卫军赶人,门外人冲突中吓得他误伤了自己,李清赏闻讯急忙往前院赶,天公落薄雪,她滑倒摔伤左胳膊。

一个多时辰里先后三位太医院医官急匆匆进梁园,外面打听不出里面任何消息,禁卫军瞧着情况不对,为首者留下二卒监视情况匆匆带着其他人回宫复命。

梁园里好似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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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李昊被门外冲突中横飞来的东西吓得往后躲,一脑袋撞在墙体转弯处的墙棱上,直接给后脑勺开个脆口,医官要缝针,这小孩也不知是撞懵还是怎么着,不知道疼,咬块手巾直接让医官下针缝。

当大半辈子医官的大夫处理过无数小孩外伤,没几个不得用麻药,惊得直呼李昊勇毅。

反观李清赏,坐在屋中间高脚圆肚鼓凳上拽着柴睢不撒手,眼泪开闸放水般哗啦啦流,医官捋她袖管都能疼得她泣不成声,吓得医官束手束脚,边给她包扎固定边偷瞄太上脸色。

全部处理好是又一个时辰后,饭时早已过,李昊包着脑袋似个大头娃娃般来看他姑姑,柴睢去送医官张重庵出内院门。

再有两步即出井葵小院门,张重庵停步回廊口,廊外风雪呼啸,雪花片被吹进来落在他小药箱上,他从箱里摸出瓶药油呈来:“此药擦扭伤,一日至少擦两回,搓热擦效果更好,跌撞擦伤亦可用,切记不可内服。”

他询问屋里那位如何摔倒时知殿下接了那位一把,二人同时摔倒,又观殿下左手掌根有擦伤、手腕略红肿,故猜测殿下身上应也有磕碰。

“知了,”柴睢接过宝葫芦样的琉璃小药瓶,“夜来风雪大,孤让梁园马车送先生。”

以表感谢。

“万望殿下善安圣躬,臣且告退。”张重庵与身后小徒弟展袖向太上行揖礼,而后在合璧与侍卫侯郅风相送下踏进廊外的风雪夜色。

柴睢看看手中药油,复看看有些扭到的左手腕,揣起小琉璃瓶回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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