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垂目，“奴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沐云然出去买了点小食，回到客栈后，她剥好刚出炉的栗子，放到一个小碟子里，推到路清染手边。

“姐姐，吃点。”

路清染拿起一个，喂到沐云然嘴边：“张嘴。”

她二人相处时日不短，感情愈发深厚，比起寻常姐妹，更加亲密。还在清云宗的时候，黄莺语曾打趣她们，说她二人不像师姐妹，更像是一对有情人。

沐云然想起黄莺语调笑她们时的表情，张嘴咬住栗子，一不小心咬到了路清染指尖。她没用力，只有略微的感觉，更像是羽毛扫过一样。路清染心中的异样感升起又消失，她见沐云然咬住栗子，收回手，放在了腿上。桌布遮掩之下，路清染拇指轻抚食指指尖，左手拿起一颗栗子，咬了一口。

香甜软糯，还带着热乎气，就像接近沐云然唇边时，指尖感受到的那样。

沐云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路清染，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放下心来，剥了满满一碟栗子。

除了栗子，各式各样的小食被她一一打开，呈现在路清染眼前。

路清染失笑，“你这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养？”

她眉眼间是少有的灵动，沉稳的气质消失，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鲜活，犹如十六七岁的顽皮少女，等着看身边人被调侃后的可爱反应。

沐云然看着她，心想离开清云宗反而是件好事。

清云宗于弟子们而言，未必不是一座囚牢。

“姐姐不喜欢被我这样对待吗？”

沐云然问的认真，路清染俏脸微红，她自是喜欢的。有人能够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没有道理会不喜欢。

她不答，默默地吃着小食，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今日出去，被很多人盯上了吧？”

修士对于气息的感知力远超常人，从沐云然走出客栈的那一刻开始，路清染就感觉到了有人跟着沐云然。刚才回来的时候也一样，跟在后面的人比起出门时，只多不少。

沐云然吃了一块肉干，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皇室的人肯定已经盯上我了，内部在争权，我又报名参加了大公主的招驸马比赛，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路清染却有些担忧。

“云然，皇室的争斗，我们不能站队。”

大公主的驸马，你也不能当。

沐云然笑了笑，擦干净手，拍了拍路清染的手。

“姐姐放心，我不会去做那劳什子的驸马。”

被看穿了心思，路清染有些羞窘。

“没大没小。”

路清染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收沐云然最喜欢的肉干，吃了起来。

……

二人在客栈住了好几天，皇宫那边倒是还坐得住，没有人找上门来。所有人都盯着沐云然，也知道了她身边有一位气质超然的白衣女子。能和修士在一起的，多半也是修士。

皇帝又去找了墨瑶，玄门门主看着不过二十多岁，仙人之姿暂且不提，周身的气势经过岁月沉淀，比九五之尊的帝王还要沉稳。她的能力和地位，让向来喜爱美人的皇帝都不能觊觎她。

听了皇帝的问题，墨瑶唤出本命武器“浮尘笔”在虚空中画出几个字符。

黑色的字符形成一个圈，在空中快速转动，皇帝看着“仙人”施法，眼神狂热，对玄门门主更加敬重。

只可惜玄门不愿做皇室的附庸，如若不然，他要统一修仙界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人界的实力远不如其他五界，虽得天界和六界盟约的庇护，也时有百姓被妖魔侵害的事发生。历代皇帝都想组建一支斩妖除魔的队伍，大多修士却以不沾因果为由，拒绝皇帝们的提议。人皇对人界的统治力，远不如五界，被嘲笑也是常有的事。

墨瑶专心卜算，字符几经变化，最终成了一句话。不等皇帝分辨，金光散去，字符消失。

墨瑶收了浮尘笔，端坐在一旁，“陛下，此女比沐云然还要厉害。只不过，她仙命在身，不会被任何人束缚在人界。”

纵是天子，也留不住。

墨瑶看着皇帝，一双眼洞察人心。

皇帝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刚想走，被墨瑶叫住。

“这是三皇子叫人送来的点心，陛下拿回去吧。”

墨瑶转身，一身玄衣无风自动，威严又冷淡，叫皇帝有些下不来台。

墨瑶进了内室，心思起了，给沐云然算了一卦。许久，墨瑶才睁眼。不论是沐云然还是路清染，她都算不透。

走出去，见桌上的点心没了，墨瑶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只一瞬，又恢复冷淡的样子。

“帝王多情又薄情，这深宫中的女子，有多少是被他辜负？果然，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儿子。”

想起纠缠不休的三皇子，墨瑶眼神更冷。

情债难偿，帝王又如何，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墨瑶摇头叹息，江山易主，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不仅皇帝要换人做，皇室的丑事也得跟着被抖落出来。

冷心冷情的墨瑶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在俱摩楼内喝茶听曲的玉枕风却是感兴趣的不得了。

“皇帝这小子还挺风流啊，风流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民间还有个孩子吧？也是，狗男人罢了，怎么会一直惦念旧情人？”

面对玉枕风的嘲讽，俱摩楼楼主玉临风面不改色。反正女儿没说他，不专情的男子，被骂也活该。

“皇帝向来如此，什么丑事没做过？”

玉枕风想起多年前看到过的皇室密辛，觉得玉临风说的没错。

玉临风昨日才回来，副楼主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收敛了不少。玉枕风乐得见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又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只能自己窝火的蠢样。

玉临风瞥了女儿一眼，心想孩子大了，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我听说你去了清云宗，还带回来一个人？”

玉临风提起这茬，玉枕风才想起来楼里确实还有个外人在这回事。

她翘起二郎腿，慵懒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哦，是有这么个人，玉十。”

玉十现身，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少主有何吩咐。”

“去把龙傲翔给我带过来。”

玉十领命退下，玉临风掐指一算，表情古怪。

“又一个？算上楼里那个，这是第二个了吧？”

玉枕风唤出魔宠，是一只金眸乌云踏雪的巨狼。

巨狼缩小身体，狼头蹭着玉枕风掌心，温顺粘人。

“拿去吃吧。”

玉枕风将咬过一口的点心丢到地上，巨狼扑到点心堆里，吃的欢快。

龙傲翔很快被带过来，他的处境很糟糕，来到俱摩楼之后，所有人都忘了他这号人，没有少楼主的吩咐，楼内的下人也不敢给他准备多好的饭菜，听从玉十大人的命令，将人关在了柴房。

楼内不养闲人，龙傲翔叛出清云宗之后，在俱摩楼这边当了一个烧火工。

玉枕风看到他的时候，愣了几秒，而后大笑出声，眼泪差点笑出来。她一手掩唇，狐狸眼眯起，问道：“你怎么连澡都不洗？这脸乌漆嘛黑的，也不嫌丢人？”

玉十觉得有些不妙，他应该让龙傲翔收拾的干净些再过来见少楼主和楼主的。

龙傲翔早没了玉树临风的公子样，此时此刻，落魄的像个乞丐。本以为来这边能有更好的待遇，总不会像在清云宗时不受人待见。结果却不尽人意，玉枕风这女魔头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巨狼吃完点心，舔着爪子，盯着龙傲翔，金色的狼眼看得龙傲翔心慌。

龙傲翔选择忍气吞声，委婉说道：“少楼主日理万机，当是忘了吩咐下人为我准备一个住处，还有干净的衣物。俱摩楼的人都十分忠心，没有少楼主的吩咐，什么都不敢给我。”

他觉得自己很委婉了，可一旁的玉十不这么想。玉十看了他一眼，心觉龙傲翔已经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