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敖觉得心口一凉，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意从四周涌入他的身体，让他有种自己什么都没穿，就被人扔进了冰天雪地的感觉。

他动不了，直到玉枕风都离开一刻钟之后，被副楼主用灵力暖了身子，才能行动。

玉枕风叫人捉摸不透，副楼主坐着轮椅，叫白敖推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直到日落，也没能想明白玉枕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关于他自身的真实？难道比起他自己，玉枕风更了解他吗？

……

沐云然和路清染调整疗伤之后，又遇到了玉枕风。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好像和谁吵了一架之后，才来找她们。这幅样子倒是挺新奇，这人在她们面前向来都是笑面狐狸，喜欢笑着算计她们，给她们设下陷阱，再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往下跳。偏偏她们又无法规避，这种无力感叫沐云然不是很舒服。沐云然有时会想，玉枕风是不是全知全能的？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给每个人都设好了结局。

玉枕风飘在半空，她看着与记忆中完全一样的那张脸，头一次感到亲切。

“来之前，本尊和一个蠢货多说了几句话，被他破坏了心情。但是看见了你们，心情就好了一点。沐云然，尤其是你，本尊看到你这张脸，看到你成长的速度，忍不住想要落泪啊。”

玉枕风说着，拿出一块绣了龙纹的丝帕，擦了擦眼角。她真的流了眼泪，不多，就一滴。

“本尊这一生流泪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因为高兴而落泪，还是第一次。没想到是因为你，换做是以前的我，肯定不敢相信。”

玉枕风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下面的两个人愿不愿意听。她感慨一番，才说起正事。

“二位帮了本尊的忙，本尊就贴心一次，带二位去往魔界。也省的二位中途迷了路，浪费时间。毕竟路清染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说是吧，沐云然？”

沐云然没想到玉枕风还有脸提醒自己，怒意浮现在脸上，忍耐着没有上去给那女人一拳。

路清染面无表情，没有生气。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对于她中毒这件事，路清染已经坦然接受了。心思细腻的她在事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玉枕风根本就没想杀她。在这位一次又一次来找她们，并且还提出要给她们引路之后，路清染终于确定了。她不会死，如果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凤血草，那么这位叫人捉摸不透的，又喜怒无常的玉少楼主，一定会出手救她。

路清染有种直觉，她们两个对玉枕风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呢？路清染猜，就算是有人要取她和沐云然的性命，玉枕风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既然不会死，路清染就觉得玉枕风其实是只纸老虎，也就没那么怕了。

“天色不早了，少楼主是想在这里和我们耗到天黑吗？对于少楼主来说，时间难道不是宝贵的吗？”

路清染脸上带着笑，莲步轻移，走到沐云然身前，端起手，将她的小姑娘挡在身后。

玉枕风看着路清染这动作，觉得牙酸。一时之间也忘记计较路清染言语中的冒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举动上。

“我怎么觉得，你这样是在护犊子？就像母鸡护着鸡崽一样。”

这句话引起了路清染的抵触情绪，顿时笑不出来了。沐云然倒是没有不高兴，她甚至还有心思去看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路清染的背影，摇了摇头，觉得根本不像。

沐云然伸出手，托起路清染的双臂，抬头得意地去看玉枕风：“少楼主，这样才像母鸡护小鸡。”

玉枕风愣住，路清染错愕地去看沐云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伴随着玉枕风爽朗的大笑声，沐云然放下了路清染的双臂，张开自己的手臂，将路清染环抱在怀里。

“少楼主，你瞧，我也会护着我的师姐。”

这一句，止住了玉枕风的笑声，解了路清染的疑惑。

路清染眼神复杂地看着沐云然，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的小姑娘总会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说出、做出一些令她感到温暖的话和事。她难以抑制地对此心动，一次又一次。

养花人细心又耐心地浇灌着属于她的花朵，经历了数不清的日夜，在她的期盼中，爱之花悄然绽放。

路清染想，自己是那朵花，沐云然就是那个养花人。只是养花人还没开窍，只会无意识地对花朵倾注温柔，只会小心翼翼地呵护，却没有回应花朵对她的那份感情。

沐云然就这样抱着路清染，目光清亮。玉枕风闭上了嘴，专注地看着沐云然的琥珀色眸子，想要在里面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很可惜，现在的沐云然还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样子。玉枕风不由得有些失望，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这两个人早晚会变成她期望的样子。

日光照耀灰蒙大地，玉枕风不喜欢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她抬了抬手，一阵黑风将沐云然和路清染包裹起来，带到了她面前。

“就这样吧，本尊带你们去魔界。”

路清染皱眉，她看了看犹如锁链一样将自己和沐云然捆绑着的风，又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玉枕风，问道：“少楼主准备这样带我们去魔界？”

玉枕风眨眨眼，在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不可以吗？”

天真的仿佛像个小孩，没有丝毫恶意。

路清染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解释道：“这样不太方便，少楼主大可以把我们放下来，以我和小然的赶路速度，不会拖少楼主的后腿。”

玉枕风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行吧，就放你们下来。不过呢，本尊还是觉得你们太慢。”

玉枕风将扇子丢到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她打了个响指，原本还只是普通大小的折扇变大数倍，犹如一座小山，挡住了日光，投下一大片阴影，笼罩住路清染和沐云然。

一阵清风刮过，玉枕风带着二人飞到了扇面上。

“随便坐，别客气。”

玉枕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沐云然没理她，拉着路清染的手，坐到了一边。

玉枕风笑着摇摇头，不忘调笑一句：“真是小孩子脾气。”

这句话过后，三人之间陷入沉默。玉枕风双手合十，念了几句口诀，而后在虚空画了个圆。

圆的另一边，是暗红色的天空，天上还有黑色的云朵。和人界不一样，那云的形状很奇怪，是不规则的长条状。

扑面而来的热风中，带来了死亡的气息，还有独属于魔物的气味。

不必多说，那边就是魔界。

沐云然和路清染震惊地看着玉枕风，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位少楼主会用如此直接的方式，带她们去魔界。不是说好了带她们去魔界的入口吗？你怎么就把入口打开了？

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路清染就被她的师尊捡到，带回了清云宗。她从小学习的就是修仙界的知识，自然比沐云然这个外来者知道的更多。就是这一刻，路清染就明白了，玉枕风是非人之物。其实从玉枕风用出来的那些术法就能看出她所学的东西和正道人士推崇的那些完全不同。这也是俱摩楼的人为什么被正道人士视为魔教的原因之一。

玉枕风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路清染和沐云然面前暴露，她转头看了二人一眼，以手做扇，在脸边扇着风。

“怎么，被吓到了？还是没见过世面，很吃惊？”

路清染迅速收敛惊讶神色，摇头。

“少楼主好心，想要快点带我们去魔界，我又怎么会被吓到？”

本来还想从路清染脸上看到惧怕之意的玉枕风顿时觉得无趣，摆摆手，“别和本尊来这套，最讨厌你们正道人士的嘴上功夫，虚伪。”

路清染没说话，老实说，她也觉得有些自称是正道的修士很虚伪。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正道中有伪君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些时候，路清染觉得和玉枕风这样阴晴不定的不是人的东西相处，都要好过那些把主意打到清云宗、打到她和她在意的人身上的正道人士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