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说什么呢？”孙浩放下二郎腿，凑近厉烜低声恶狠狠地说。

厉烜看孙浩已经接近到一触即发的边缘，晃了晃明明还有半杯的咖啡，却缓缓说：“哎呀，你急什么呢。坐下来慢慢聊嘛，我咖啡都喝完了，你要不推荐我点一杯别的尝尝？”

施宇昭神经紧绷听着对话，立刻收到厉烜的暗号，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隔壁的M记快餐店快步走去咖啡店。

厉烜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余逸有这么个脑残弟弟余立还真是挺倒霉的，明明能力出众，自己仕途走到现在才在选大法官估计和他这个傻子弟弟也有关系吧。哎，想想你后爹要是知道你拿他亲弟弟做法，影响到他的仕途……”

厉烜环顾四周，食指勾了勾，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声音。

“你后爹会不会再把你扫地出门啊？就像几年前你在美国惹事生非，他替你擦屁股一样。”厉烜轻笑，游刃有余地一挥手，“服务员，上一杯抹茶星冰乐，谢谢。”

“厉烜，你他妈的疯了吧！”孙浩的嗓音越来越大，当场就有服务员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

孙浩顾及着这是在公众场合，这才稍稍让理智回笼，他拍了拍桌子，不怀好意地冷笑说：“你说是就是了？你一面之词的可信度完全不如这份亲子鉴定吧。”

孙浩说完就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拍在桌上，像是战胜者一样俯视着厉烜，眼角眉梢都透露出阴邪的算计。

厉烜低头扫了一眼孙浩口中的亲子鉴定报告，报告是英文版的，也是国外的检测机构得出的结果，厉烜没来得及看完，施宇昭就站在孙浩面前，把这份鉴定报告拿了起来。

“孙浩，好久不见了。”

窗外风声顿时大作，入夏后的上海总是有阵阵的雷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咖啡店的玻璃门上，水痕模糊了窗外的外滩灯火通明的夏日夜景。施宇昭擦了擦被雨点略微打湿的头发，信步走向孙浩。

施宇昭快速看完这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轻轻放下，拉开椅子坐在小圆桌边厉烜和孙浩的中间，解开自己西装上的一颗纽扣：“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施宇昭坐定之后又再次拿起了报告，自顾自地拍照备份，完全没顾及孙浩的脸色：“余立……是你没血缘的小叔叔吧？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和余逸律师见过面了，他最近身体还好吧？选大法官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孙浩手中拳头捏得咔嚓作响，脸色阴沉到能挤出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施宇昭、厉烜……你们他妈的是一伙的吧？约好了来算计我。”

“小姐，您的星冰乐。”店员战战兢兢地拿着托盘给厉烜送饮品，看到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剑拔弩张，声音都有点颤抖，“那个，有需要随时叫我们哈……”

外面已经风雨大作，风的呼啸声穿过每个人的耳膜，夜色暗沉下每个人心中的算计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谢谢。”厉烜朝服务员微微一笑，随后再次看向孙浩，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算计？我们只是聊聊明摆着的事实，不能叫算计吧。当年你妈妈孙阳和一个穷老师生下你后，迫于孙家的压力转头嫁给了余逸，把你一个人抛弃在天津，这是事实吧？”

咖啡店的暖色调的灯光打落在厉烜的睫毛上，灯光柔和，咖啡香味弥漫，似乎暖化了一些她眼中积年的冰霜。

孙浩像是被人点到了最痛处，用强硬的语调来掩盖自己的痛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施宇昭对上厉烜的眼神，接过孙浩的话：“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你还记得那时候开庭你是怎么在美国夹着尾巴和我求饶的吗？要不是我顾念了当年孙老爷子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囫囵个地从我手里逃出去啊？”

施宇渣往后一靠，眉眼弯弯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孙浩冷汗直流：“余逸完全不爱你妈，但他也不会提出离婚，即使孙阳因为生而伤了身体无法再次生育。余逸需要孙家在国内的政/治助力，他才能从一个律所律师一步步往上爬，而孙家开出的条件就是让余逸接受你这个私生子，毕竟孙老爷子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外孙，不想让你无父可认，而且私生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嘛——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孙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难看，厉烜听到这话惊诧地看了施宇昭一眼，这些东西是陈冉完全没有查到的，施宇昭怎么会知道？

厉烜脑子动得飞快，瞬间就从施宇昭的话里理出了逻辑。孙老爷子是当年在国际上都有名的外/交官，只不过身体不好，没过法定退休年龄就下了一线的工作，但是人脉能量自然还是不可小觑的。厉烜在心中暗暗猜测，施宇昭这么年轻就有机会上一线工作，除了自己优秀以外，自然是背后有高人了，而这个高人，听施宇昭的意思，应该就是孙老爷子了。

“可惜孙老爷子今年年初的时候过世了，但正因如此，你妈妈没了最大的保护伞之后更离不开余逸了，而余逸就能更好地拿捏住你们全家——孙浩，仰人鼻息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施宇昭吃了一口柠檬蛋糕，仔细观察着孙浩逐渐空白的表情，像行刑前的刽子手一样慢悠悠地说。

孙浩听完施宇昭的话，眯起了眼睛，话几乎都是挤出来的：“别忘了，现在处在下风的是你们啊。施宇昭，当年那顿毒打没让你长记性是吗？”

施宇昭耸了耸肩，无辜说：“哎，可别说你们。我和厉小姐素不相识，可没有什么利益纠纷值得让我帮她的，只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很记仇，厉小姐在今晚就会知道余逸的联系方式了。余逸一直把你的身份藏得很好，厉小姐不太好查，我今天只是告诉她这一点而已，至于她会怎么用，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说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受过当年的打长了教训攒了人脉，现在我也不会混到现在了。”

外面的雨倾盆而下，几乎要把整座城市给淹没颠倒，咖啡店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向前走，而三个人沉默诡异又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被水雾凝固。

孙浩看向厉烜：“就算你们挖到真的料有怎样？厉烜，你也没法否认你和余立就是有亲属关系的，这可是鉴定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孙浩为了击溃厉烜而做的功课绝非一日之功，他就像一条藏在阴暗洞穴里捕猎的毒蛇，视线紧紧跟随着厉烜的一举一动，伺机而发企图咬断厉烜的喉咙。他从厉烜受伤住院就开始筹划，也许是厉烜那件在赛场上沾染鲜血的赛车服被废弃处理后辗转流入孙浩手中，或者更有孙浩能在厉烜住院时候抽血检查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偷偷取样。

“又血缘关系又怎么样？不合法的检测始终就是不合法，你放到网上去只会被我告诽谤。”厉烜对孙浩如何获得自己的DNA样本已经心中有数，她依旧气定神闲，“还是要谢谢你了，让我见识到物种多样性。”

“厉烜，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孙浩看到厉烜自信满满的样子笑了出来，“其实消灾的条件很简单啊，你现在这么有钱，破点财不算什么吧。”

孙浩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厉烜才能听到的声音凑上前去说：“用你海外的卡，五百万分十期打到这个银行账户，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七月九号，也就是下周日，我要看到第一笔钱。”

随后孙浩往后仰，仔细看这厉烜十多年来几乎毫无变化的五官，双手交叠：“你女朋友傅成喻的生日就是那天吧，要不要我也给她送上一份生日礼物？”

施宇昭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猛然间听到傅成喻的名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偏头一看厉烜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厉烜看孙浩用傅成喻威胁自己，摇头只是一笑，随后轻轻地爆出一句听不出情绪波澜起伏的脏话：“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