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烜点头表示理解。

拉蒙接着说：“这也是领导和FIA综合考虑，肯定是把你的身体情况摆在第一位。中国有句古话，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把伤养好了，再重返赛场也不迟。”

厉烜明白拉蒙说得都在理，只是他看人的眼神让厉烜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那种高挑压迫的感觉让现在处在劣势的厉烜神经紧绷：“我也是这么想的，很抱歉这几场比赛不能为车队效力了。”

厉烜赞同车队的决定是出于理性，为了她自己和车队成绩的双重考虑，她在没修养好的前提下参加比赛，没有比赛状态，成绩必定是大幅度下滑的，但心中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全部痊愈，就算是骨折了也想上赛场。

厉烜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搜集消息是一点也没闲着，她早上通过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听到了要从F2挑新人，换人替自己比接下来三场赛的风声，果不其然，拉蒙下一句就是：“车队打算从F2青训营里选一个优秀的，先替你完成接下来的比赛，人选没有确定，确定了之后，可能会叨扰你几天，得麻烦你和他传授下经验吧。”

厉烜皮笑肉不笑：“没问题，我很乐意为车队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好，那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车队帮忙的，尽管开口。”拉蒙微笑，“希望你早日康复，期待在赛场上再次看到你。我先走了。”

“慢走，我就不送了。”厉烜微笑点头。

等拉蒙一走出病房，厉烜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早上听到的风声果然不假，车队感受到她对金主队友的威胁，先是借程思远受伤，换掉自己最信任的工程师，想要让厉烜的成绩没有那么突出，至少拉不开与队友那么大的差距。厉烜这次受伤，简直是天赐良机，让车队实行清洗自己身边车组的计划变得无比合理。等到厉烜三个月后回到赛场，必然是孤立无援，相当于从陌生环境再度重启，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竞争威胁了。

厉烜当然明白自己在之后的艰难处境，只是现在她根本无力应对。

“好阴的一步棋……”厉烜苦笑，暗暗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厉烜按了按窗边的铃声，喊道：“赵——佳——”

第二个佳字还没说完，赵佳佳立刻冲了来，紧张地看着厉烜：“老板我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厉烜乐了：“想喝鱼汤了，但我动不了了，所以只好麻烦你喂我一下了。”

“我来我来。”赵佳佳殷勤地不得了，厉烜刚说完就乘好了一碗鱼汤，“小心烫。”

厉烜现在神经紧绷，看到赵佳佳的样子警惕地问：“你怎么了？汤里下药了还是你收谁的好处了？”

赵佳佳笑得一脸心虚：“没……没有啊。”

厉烜一眼看穿，冷酷无情地说：“说实话，不然扣奖金。”

赵佳佳爱才如命，一听到这话立刻招了：“傅老师……是傅老师打了我五千让我接下来半个月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守在你旁边。”

厉烜盯着赵佳佳看：“五千人民币还是英镑？”

“英，英镑。”赵佳佳咽了咽口水，“老板，您喝汤……”

厉烜把头别开，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不知道啊，傅老师就交代我要好好陪着你，别的什么都没说。”赵佳佳突然想到什么，“老板，你不会是担心我偷税漏税吧……这算赠与吧！是不是可以不用交税……”

厉烜心下一阵没由来的不安，汤也不喝了：“我手机呢？把我手机拿来。”

赵佳佳收人钱手软，尽忠尽职，摇头说：“不行不行，傅老师和医生都说了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能看手机。”

厉烜被拉蒙阴阳怪气的态度得一股无名火没地方发，又加上傅成喻的古怪行动，不由得爆出国粹，态度也变得不耐烦：“妈的……拿来，别让我再说一遍。”

赵佳佳很少见到厉烜这副样子，知道这火也不是冲自己发的，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厉烜。

厉烜用一指禅拨号给傅成喻，对方是忙音，如此来回重复多次顿时火上心头，勉强压制住脾气，问赵佳佳：“傅成喻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赵佳佳诚实说，“她从医院门口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她了，打着电话走得挺急的，是不是公司有急事啊？提前回法国了？”

厉烜的心被吊在了半空中，傅成喻从来不会不辞而别，更不会在不辞而别的同时还不接电话。赵佳佳一番话也不能让她打消分毫疑虑和没由来的焦虑：“她走之前说什么了？”

“没有啊，她就让我好好照顾你。”赵佳佳快被厉烜凶哭了，她从开没看到过厉烜的脸色这么臭过，“老板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就把英镑打过去好了，你千万别开了我啊，我上有老下没小的讨生活不容易啊……”

厉烜的直觉告诉她，傅成喻不辞而别不接电话绝对是因为工作之外的事，只是她刚刚情绪激动了一下，伤口又开发疼，药效上来了又想睡觉，没力气再去明察秋毫。

厉烜意识到自己刚刚对赵佳佳的态度不好，道歉说：“抱歉，刚刚不是凶你，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我有点……有点太焦虑了。”

厉烜喝了大半锅鱼汤，直到医生再次查完房，带着惴惴不安昏昏沉沉再次入睡了。

——

傅成喻在走出病房后，接到了钱景岚的消息。

“我已落地戴高乐机场，你方便来接我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先去你公司等你下班，我要事要问你，我们好好谈谈吧。”

傅成喻读完这一条消息，心中方寸大乱，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心中不安感让她幽魂一样在医院走廊里飘着。

“孩子？你怎么了？”傅成喻迎面撞上来送鱼汤的厉焉，“出什么事了？”

傅成喻眼神缓缓聚焦，看清楚对面人后哑然开口：“厉阿姨……我，我妈……”

以厉焉的高情商，看看傅成喻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用傅成喻再多说一句，厉焉就懂了：“你和厉烜的事，你还没有和你妈妈说吧？”

傅成喻眼里闪出惊忧的泪花，缓缓摇头，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她好像知道了，她已经到了巴黎……我该，我怎么办。”

“别怕，别怕。”厉焉看到傅成喻的样子也是心疼，抱了抱傅成喻，“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了。”

傅成喻和厉焉接触短短的几天，厉焉就看出了傅成喻的为人，作为家长理解孩子们，也理解傅成喻妈妈的心情，此时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厉焉只好用自己的力量和接纳给傅成喻一些支持。

“阿姨，不能让厉烜知道，她伤还这么重，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不管不顾到巴黎找我的……”

傅成喻的眼泪一下子决堤，脑海交织的是重伤躺在医院的厉烜、比自己母亲更懂自己的厉焉阿姨、杂乱繁重的工作、最重要的是突然到访的钱景岚。

“好孩子，阿姨知道了。小烜那边你不用担心，就说工作太忙，请不了假。我帮你瞒着她。”厉焉揉了揉傅成喻脑袋，“别担心。”

傅成喻坐上厉焉帮她订的特快火车，到巴黎的一路上手机都是关机的，等她下了火车，看到厉烜打来的十多个电话，点击回拨又始终点击不下去，她的手都在颤抖，片刻后打字回复厉烜。

“刚刚公司抓我回去开会，实在是很重要的会，推不掉。等我周末回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啊，乖。”傅成喻按照厉焉教给她的话回复。

傅成喻脑中一团乱麻，机械化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熟悉地报出自公寓的地址，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心绪。

无论风暴带傅成喻到何方，她都会以主人的身份掌舵上岸。

“我今天没在公司，你在哪里？地址共享给我，我来接你。”傅成喻回复钱景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