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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雄竞文女扮男装(241)
作者:江俯晴流 阅读记录
这句话当然有纰漏。
晏长珺率先捕捉到这句话的纰漏,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贺镜龄,然后喉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声音。
贺镜龄起初茫然,但看见她妻子愈发臭的脸色,她很快明白了。
“除了妹妹和长珺姐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家人?”
她改口很快。
于是晏长珺的脸色也没有方才的那么臭了。
只不过转瞬间要从峭峻的面色变为柔和还是困难,晏长珺也不打算这么做。
这样会使得她的面部抽搐。
虽然贺镜龄是个傻子,但是她之后想起来,也不太好。
“嗯,还有你的母亲。”晏长珺渐渐地软了声音,又问,“你还记得她们吗?”
贺镜龄不记得她罢了,她还记得她原本的家人吗?
晏长珺此时此刻颇为好奇。
贺镜龄垂着头忖度了片刻,终于道:“不记得,我不知道我有个妹妹,也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晏长珺呼了口气,抚着贺镜龄的后背,缓缓道:“她们对你很好,你应该要记得她们。”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贺镜龄语气低缓,忽而又道,“不过,有人对我好,那就有人对我不好。”
闻言,抚上贺镜龄后背的修洁手掌一滞。
“对我不好的人,也要记得吗?”贺镜龄转过头来,问晏长珺。
视线相接,晏长珺面上又陡然生出几分燥热,热得她想错开贺镜龄灼人的视线。
有人对她不好,所以她还要记得她吗?
贺镜龄甚至还要问她。但这个问题,明明就该是她晏长珺来问。
若是她恢复好转过来,记起她对她所做过的一切,她会承认自己是她的妻子、会原谅她吗?
一种难以忍受的情绪自胸腔中蔓延开来,像一条蛇尾,紧紧地缠缚着她的心房。
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晏长珺心下骇浪滚滚,她真想就在现在握住贺镜龄的手,告诉她,她已经知悔,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她已经想清楚了之后应当如何去做……
她真想先告诉贺镜龄她有多么喜欢她,这样的话,才能奢求她后来的原谅。
想到这里,晏长珺心头忽然燃起了一簇明火。
她很快握住贺镜龄的手,问她:“倘若以前对你不好的人,你会怎么对她?”
“怎样对我不好?”贺镜龄的眉心轻轻蹙起,“她把我弄傻了?那我肯定不会原谅她。”
这并非晏长珺想要得到的答案,她轻轻地摩挲着贺镜龄的掌心,温声道:“不是,不是把你弄傻了。”
“那她是做了什么事情,怎样对我不好了?”贺镜龄被晏长珺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晕乎,她索性靠在晏长珺的身旁,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
晏长珺忍着贺镜龄有意或者无意的刮磨,道:“比如……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
不是比如,是确有此事。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贺镜龄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蹭着晏长珺胸前的动作也略有凝滞。
凤首衔环香炉里面还在递送着袅袅的香烟,氤氲笼罩在二人的身侧。
香气淡雅,明明应该使人陶醉,晏长珺却愈发提心吊胆,她在等待贺镜龄的回音。
她会说什么呢?没有过去记忆的贺镜龄,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而她晏长珺,能不能靠着贺镜龄不知一切的天真纯澈,骗取她对她过往的宽宥?
如果治不好,她就要这样永远陪着她吗?
如果治得好,贺镜龄会想起一切,还会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又或者是说……晏长珺愿意找人治好贺镜龄吗?
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倘若贺镜龄想起来了一切,她还会用如当下这般的温柔眼波看着她吗?
还会像当下这般,每天都傻乎乎地过来找她,不管有的没的都要行使所谓的妻子之责吗?
还会像当下这般,黏糊糊地靠在她的前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叫她“长珺姐姐”吗?
以前的贺镜龄不会做这种事情。
她就像是她从小镇里面捡回来的,被圈养得乖乖的狐狸。
不是野狐,更像是家狐。
只不过是从闻溪的家,变到了晏长珺的家。
她开始动摇,要不要找人来医治贺镜龄了。能否治好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让贺镜龄治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恰在这时,贺镜龄幽幽地开口了:“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这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大家都喜欢我,我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不喜欢我就讨厌她吧。”贺镜龄缓声,继而闭上了眼睛,靠在晏长珺的肩窝处:“我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她的确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相反,她对她的包容和耐心堪称登峰造极,是以才一次次地允她僭越、许她放纵。
她知道她得寸便要进尺,她知道她贪婪永无餍足。
于是贺镜龄选择了离开她。
终于,等到晏长珺将人找回来了,她却要提心吊胆,徘徊这两种情绪之间。
不告诉她,不治好她,她就可以永远和这个天真烂漫的家狐呆在一起;她可以把她空空的大脑塞满,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贺镜龄是她晏长珺的妻子。
但这并非晏长珺所想。
她忽而攥紧了贺镜龄的手,又问她:“如果她骗了你呢?”
“骗我了?”贺镜龄皱着眉,沉思片刻后重又道,“那也要看看如何骗我。”
说完,她便继续亲昵地蹭着晏长珺的脖颈。
贺镜龄总是觉得她的妻子好香,发间还有清浅的兰香。
晏长珺任由湿润潮热的触感自脖颈间蔓延开来。
在过去,她们也有这般同样闲暇愉快的时光。
永远不让贺镜龄记起的话,把她捆在自己身边,和她自己曾经对她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应决定她是否记起。
贺镜龄本就该记起。
并非晏长珺愿意与否。
……她想要贺镜龄记得,记得她们曾经所发生过、所做过的一切。
记得她们初次相遇,记得万千灯盏、招摇锦幔,记得天地间的迢迢一眼;
记得她们一度春宵,记得她袍裾掠过的一重又一重门洞,记得一盏又一盏挑亮的灯笼;
记得她们落魄乡野,记得她们心智缺乏的拌嘴,记得她对她无可奈何……
最重要的,是要她记得她,记得她让她伤心。
贺镜龄很快发觉身边人胸腔的起伏,她诧异抬眸,却看见晏长珺眼中晃过的晶莹泪光。
她皱着眉,抬手为她轻轻擦拭去,问道:“怎么了?”
柔丽的眉眼笼罩在水波中。
贺镜龄愈发迷茫,揉着她的手,缓缓道:“怎么突然哭了?”
“没什么。”
贺镜龄才不信没什么几个字,眼珠子骨碌一转,学着旁的人那样叫她:“殿下不是最厉害的人吗?不要再哭了。”
修长的指节不知何时又插进浓密的青丝中,贺镜龄只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说话声音:
“你要是不记得我,我便卑微如尘芥,遑论天下第一。”
晏长珺似乎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珠玉碰撞,其中挣扎着滋生出一丝心软。
她多希望这一丝一毫的心软能长在贺镜龄的血肉之上。
抽枝蔓叶、枝繁叶茂,将她重新遮蔽、包裹、缠缚。
她们合该永永远远待在一起。
*
少东家并未一蹶不振,从地牢出来以后,她便准备着回家。
临行前,她还给晏长珺写了一封信。
信上内容说她自己的少,说贺镜龄的事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