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256)

这也是完颜康走不开的原因之一。实质上独立好几年了,此事已到了非办不可的时候。拖得久了,显得靠武将发家,轻视文治,在中原地区,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要文治,取士的问题就麻烦了。斗心眼儿的事,一刻不盯着都不行。哪怕盯着,都有可能出纰漏。

必须制衡。

徒单衡对此也有一定的了解,是以先夸奖“心学”:“这样最好,既可与宋国之理学相抗,也给底下人指了明路,免得他们胡思乱想。唉,其实理学很好用,可惜被别人先拿去用了。倒是心学,也算合咱们所用,也不必全用陆九渊之言。”

其实他想说的是,也不必全用阳明先生之言。心学最妙的地方,以徒单衡的理解,便是还未完全成形,己方正在修订,可以随便掺沙子。可以拿来为完颜康的行为洗地,也可用来诱惑所有想叛金、叛宋之人。等到完颜康大局已定,再慢慢讲忠臣爱国不迟。

完颜康问道:“上京路情况如何?”

徒单衡取了一份文书递了过去,口里解释了一下:“上京路地气寒冷,粮种等今年是种不下了,南方的种子与北方有些不大相合。煤、铁照您的提点,确有探出矿来,已经动手。如今天寒,是有些迟缓,采出来的将将够开采的消耗。等明年开春天暖,会好些……”又说了上京各部势力一类。这些事情撒哈林、耶律留哥、魏三等人皆各有报,又有情报体系,完颜康互相印证,大约便掌握了情况。

总是一切还算安定,蒙古人虽有小规模的骚扰,因大部在西征,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上京路正可借此练兵,免得手生。

徒单衡这几个月,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先父门生故吏也有不少,与我书信往来者颇有几个。他们又有些朋友,都在问您的章程,他们有不少人已经受不了汴京了。”

完颜康详细问了名单,一一记下,才说:“科举之事,你必是有想法的,或许也做了计划?”

徒单衡点头:“是,我写了点东西,请您过目。”他的口气变得郑重了起来。

完颜康道:“先留下吧。你连日赶路也该累了,且去歇息,这个我先看看,明日咱们再细说。”

徒单衡知道此事急不得,必有一番讨价还价,当即答应。勇义军兴建之初,条件简陋,徒单衡又是个光棍儿,便寄居在府里,后来也没有置办房产,还是住在这里。反正离得近,说话又方便,还彰显出亲近之意。

府中旧识也有不少,徒单衡回来发放些赏钱礼物,也是人之常情。再闲话几句家常,便知完颜康在府中偏僻院落里安置了一个人。十分神秘,外人不知。徒单衡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当初完颜洪烈出使南宋,回来就偷偷带回来一个女人放到府里养着,然后跟宫里闹得天翻地覆,然后就让一个宋国民女成了王妃。

头毛炸起,徒单衡鞋子都跑掉了,气喘吁吁跑到了完颜康书房门外。完颜康正在研究他的计划书,听到脚步声,觉得十分奇怪:像是阿衡,可为什么脚步这么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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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内力护体,不惧寒暑,哪怕是冬天,为了采光他也没有关门——反正不怕冷。书房有些冷,徒单衡穿着袜子踩在地砖上跳了两下,跳到了地毯上,劈头便问:“你从宋国带了什么人回来?你想金屋藏娇?我可不想再编一个吞玄鸟卵的故事了!”

完颜康开玩笑地回一句:“你不是已经编好了吗?”看徒单衡脸都青了,忙说,“我将赵王请到陕西来了。”

此事颇为机密,除了随人之行,别人一概不知。徒单衡咬牙切齿:“他还敢来?”完颜洪烈身上的仇恨值可比完颜康高多了。

话一出口,徒单衡又觉得不对了:“请来的?”他不太客气地问,“是绑来的吧?”

完颜康道:“你想什么便是什么,他如今正在那边住着。我喜欢什么人,绝不会偷偷摸摸。”

徒单衡直接提出了要求,“我要见他!”

完颜康道:“知道你有心结,还是不要见了吧。他毕竟教养我二十年,你还是给他留些体面吧。”

罪魁祸首近在咫尺,徒单衡又有了一点当初横蛮的样子,不再压抑本性,脱口而出:“体面是自己赚的!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此?早早将你以养子身份示人,你也是正经的王子!先帝早些知道,也不会在心力交瘁之时驾崩!我们有多少转圜的余地?”就算你反了,还是可以姓完颜,大金国还在!现在倒好,你反是反了,大金国完了。先帝的身后,你也不能让他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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