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70)
竹秀幽幽地瞅了他一眼,从怀里捧出个匣子来。
裴颂一愣:“你娘的骨灰?”
“嗯…”
犹犹豫豫了半晌,竹秀说:“大哥,今天行刺的那个刺客,是我帮她传递的消息。你说,这事能遮掩过去吗?”
裴颂两眼一翻,恨不得就地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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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忱坐在沉潜阁的暖厅里,外面宫人忙忙碌碌的。
前些日子太后赐了不少人来,原本冷清的宫室里人堆得放不下。
要养出心腹是很难的,她挑人又刁钻,因此并没拔擢谁上来。
此时,把门一关,屋里仍只有青瓜三个。
“主子,这什么东西啊?”春浪拿了方才买的稀奇玩意在林忱面前晃。
春江夺过来,眼神示意了下。
春浪这才注意到自家主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面色含霜。
不应该啊,她想,刚得了那样大的恩宠荣耀,又大大赏赐了一番宫室上下,为何郁郁不乐。
林忱搬了个矮墩墩的凳子坐在炭火前,抱着双臂往外看。
青瓜最了解她,摆摆手让两人下去。
“殿下可是还在想方才遇刺的事?”
林忱点了点头。
青瓜拨了拨碳,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说:“可吓死了,长这么大,没见过真刀子在眼前晃。”
她瞧着林忱,很想问她怎敢冲出去以身挡刀,可想想还是作罢。
兴许她自己也不清楚,问出来又让人恼了,反正殿下就是这种人,别扭得很。
“殿下怎么会知道刺客是蛮族人?又想到用这法子来验,真是奇了。”
若是她经历了那生死的一遭,保住命就该偷着乐了,哪里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前思后想,连刺客什么身份都猜到了。
林忱道:“仔细想想,终归有迹可循。”
她拆着发讲:“春江不是说,那刺客本是宫女么。”
“…宫女?”青瓜问。
“在国宴上行刺万分困难,动手的人无非三种动机。一,是个人目的,刺客与被行刺之人有私仇,并不分时间场合,只想找机会杀死对方;二,动手的人记恨太后为首的势力,想斩除她的爪牙;三,有更厉害的人,想在国宴上闹出风波来,让大梁颜面扫地。”
“第一点不可能。”青瓜分析道:“第二嘛…那这人选可就多了,殿下的意思是,他们若要动手,不该找宫里人?”
林忱道:“朝中能出入宫禁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向国宴上塞个人不是办不到,宫里的人悉数在太后掌控之下,顺藤摸瓜一下就能查到指使之人。”
“最要紧的是,那刺客两次刺向不同的人。她也许知道萧冉的长相,但对于我,她应当是认出了朝服的品级。因此我想,大约只有无法带家眷的使团中人才会私通内帷。”
青瓜叹服:“殿下的心思,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若是平时,林忱定会因这恭维暗自得意一会,但此时,重重的雾霭困住她。
还缺了一点,为何是蛮人?
在她小时记忆的角落里,有一场偶然的谈话。
徐夫人与一人对面而坐,林忱躲在门外偷听。
她说:“大梁当初收容的三万蛮人奴隶是个隐患,他们四散在上京各处,终日受人欺辱,既不得归家又食不果腹,焉能太平?”
而今,果真就不太平了。
更值得揣测的是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总不会是蛮人脑子一热,非要在大梁用命出一把风头吧?
林忱想,为了前日查布的那一起纠葛是最好的,若不是…
国宴刚刚散场,空气中还弥留着烟火的硝烟气,乐声犹在耳畔,人群却已经四散。
盛大之后的怅然缱绻在林忱的心上,外面蒙蒙的天色不像是黎明,倒似永睡不醒的昏夜。
青瓜正在背后替她梳头,忽见林忱闭上了眼,作出倾耳细听的样子。
忽然,她也听见了一丝异响。
紧接着,一串洪亮的钟声响彻在宫内的驰道上。
宫外正在干活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林忱猛一起身,今日新赐的那玉簪差点滑脱摔在地上。
钟声一阵接一阵,像连绵不绝的战鼓。
“边关起战事。”她说。
院中人影重重而惶惑地聚在一起,像一场繁华过后畸零凋谢的叶子。
第31章 大病
今年过年, 萧冉在京的这栋独宅还同前两年一样冷清,只门口些微挂了几只红灯笼,表示有年节的意思。
不是她有意自苦, 只是实在不堪忙碌。
若不是这次受伤,她十天半个月不见得回家一趟。
年年节庆时, 那边的萧府倒也会打发人来问一声“姑娘回不回家过年”,但来的小厮低眉顺眼中总含着一丝轻蔑。
她那后母管家有方, 这些年没少宣传她的劣迹。